第七十三章 进京审批
李奇峰觉得雷远发就是欠儿。现在这个欠儿欠儿的人就坐在他对面，喝着他的茶，看着他的笑话。
雷远发喝了口茶，坐正了身体，在李奇峰面前一向吊儿郎当的他，忽然一脸正色起来，“老兄，许绽放那小子不错，有想法有能力敢想敢干还有责任心，我大侄女那是眼光好，你要支持，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更要站在她身边，如果连你都给她使脸色，那孩子心里得多难受啊。”
李奇峰第一反应就是雷远发又来跟他耍嘴皮子了，正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说的不错，现在北油机电厂各种的风言风语，有些都传到他耳朵里了，尤其是他对许绽放的态度一直都不怎么好，更做实了那个虚无飘渺的他女儿李晓蕾和卫长风订娃娃亲的闹剧，简直是笑话，这哪跟哪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他又想到这几天的李晓蕾，每天回去身上都像压了一座大山，很累很疲惫，或许真的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称职。
见他听进去了，雷远发又继续说了起来，“老兄，在北油机电厂这些天，你和许绽放的事情我也听的七七八八了，可你们真有实质性的矛盾吗？并没有，我知道你这辈子为了北油机厂兢兢业业，许绽放其实何尝不是下一个你呢？既然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厂子好，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现在你们又都为了一个人好，都是真心对晓蕾的，于公于私，你都不能糊涂。”
李奇峰没说话了，雷远发给他也倒了杯茶，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一壶茶，喝着喝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久后，李奇峰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把许绽放喊回家吃了顿饭，这是许绽放第一次去李奇峰家，他临去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妈跟着医疗队去援非了，他爸许国栋在蹲一个嫌疑犯，已经蹲了三个多月了，现在在大西北，听到许绽放要去未来老丈人家他很兴奋，恨不得马上把罪犯逮了去会会亲家，后来在他爸的参谋下，许绽放买了两瓶茅台，两条烟，带了两盒茶叶和保健品。
李奇峰虽然脸色还是没有很灿烂，却明显好了不少，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李晓蕾那双最近有些失神的大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第二件，李奇峰在一个饭局上和参加饭局的厂子里的人，“无意”间说起孩子们小的时候开的玩笑话，并说明现在恋爱自由，尊重孩子们的选择，于是，一时间风向都变了，在北油机电厂工人们心里古板守旧的李奇峰也变得有血有肉有心起来，对他反倒成了好事，泼在许绽放和李晓蕾身上莫名其妙的脏水也没了。
第三件，在厂子里，李奇峰对许绽放更严苛了，严苛到工人们都觉得原来还有些羡慕这个许绽放一步登天的人，现在都悄悄庆幸起来，还好他们不是他李奇峰的未来女婿。
一九九八年，就这么来了。
雷远发一行二十个人的研发团队进驻到北油机电厂，经过和北油机电厂的一同技术攻关，研发已初见成效，任永强给出的方法很是简单粗暴，拆解，熔化，按他的原话就是，“反正就是一块钢板，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做出花来，就算能，我也要把这块钢板拆了，砸了，溶了，我倒要看看这朵花到底是怎么开出来的。”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倒也着实有用，当时着实震惊了两厂一大批的技术人员。
终于，京市的消息姗姗来迟，许绽放一大早刚进大直缝项目办公室就接到了吴立军的电话。
“快点来京市，机会来了！”电话里，吴立军的声音满是兴奋。
“是能批了吗？”许绽放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起来。
“对！王立去下面考察了，暂时先回不来，只有另一个负责审批的徐主任在，机会难得，快来。”
挂了电话，许绽放就要去和李奇峰打出差申请，刚出门就见任永强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赶紧跟我走！”
“任厂长，我要去京市。”
“就是去京市！走，批条子去。”任永强不容分说，连火车都赶不及坐，直接和许绽放去了车辆调度室，远远的就看见苏小禾迎了过来，整个调度室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去京市，老杨。”任永强也不多话，率先跟着司机老杨上了车，许绽放赶紧往副驾的位置坐，却被任永强喊住了，也跟他一起坐到了后座。
任永强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毛病许绽放也是越来越领教了，他知道肯定是任永强也接到了吴立军那边的通知，知道现在是唯一难得的可以跑审批的机会，可以说是机不再来，所以，他们连一个行李包都没拿，直接就开车直奔京市去了。
这一年，举国上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务院机构改革，土地改革，福利分房制度取消等等政策，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许绽放有很强烈的预感，他们的大直缝项目，也要乘着这股东风起飞了。
那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一路开到京市，路上开了五个多小时，一路狂奔，许绽放只觉得屁股都要坐散架了，也不敢喝水，怕上厕所耽误时间，进了京市，只觉得膀胱都要炸开了，任永强脸色也不好看，憋的通红，直到进了吴立军单位，俩人才急匆匆跑去上了个厕所。
“差点就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被尿憋死的大活人了！这要是再批不下来，我就去王立家门口撒尿去！”
两人在水池前洗着手，任永强念叨着，许绽放哈哈大笑起来，他有种预感，这事别人做不出来，这任永强嘛，难说。
不过也确实是真给他憋屈狠了，从任永强上来，就想着大刀阔斧地干，结果王立这边却怎么也不给批，问就是没有先例，没有厂家做过大直缝钢管，谁知道市场怎么样，既然没人干过，他们拿什么对标，反正，在任永强眼里，这个王立就是油盐不进不讲理，他也知道，很多管着点事的做事都谨慎，不做就永远都不会出错，如果做了出了错，说不定还要被牵连，可如果每一个管着事的都这么想，那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了？
任永强都恨不得把这个王立拉下来，换他自己坐上去，倒不是贪图这个官职，他就觉得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有担当有勇气。
到了吴立军的办公室，吴立军也不和他们客套，直接就把他们带到了徐主任的办公室，徐闻名很年轻，看着也就四十出头，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干脆利落，他办公桌上打开的正是许绽放他们关于大直缝钢管筹建生产的可行性报告。
看见他们进来，徐闻名马上热情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和任永强、许绽放握手，他伸出来的是双手，握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终于见到你们了，那份报告我看了，写的非常好，做的调查很详实，大直缝钢管可是块硬骨头，你们有勇气敢去啃这块骨头，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任永强的脸色也好看起来，他直接开门见山，“那领导，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批啊？”
徐闻名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眼底赞许的目光多了几分真诚，“果然是做实事的人，不拐弯抹角，好，非常好！”
其实关于徐闻名的传闻，他们也都听说过，这个人最初是在玉市，也算是和他们北油机电厂的很多老人都有拐着弯的渊源，他做事很利落，不拖拉，刚正不阿，也不怕得罪人，在这点上倒是和任永强多少有些相像。
徐闻名又问了他们一些关于北油机电厂和大直缝钢管的问题，许绽放均产对答如流，听的徐闻名不住地点头，眼里的赞赏又多了几分。
任永强又有些急燥起来，他好几次都想打断他们，被一旁的吴立军用眼神制止了，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打开徐闻名的抽屉，把笔塞他手里，给他们签上。
一直到快下班了，徐闻名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话题，他看许绽放的眼神已经满是赞同和赏识，他们聊了差不多一个下午关于大直缝钢管的研发和远景，有很多都是那份可研性报告上没有的。
徐闻名郑重地拿出抽屉里的签字笔，在他们的报告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这就成了？”任永强拿着那份报告，有点恍惚，有些不可置信，他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同样激动的还有许绽放，他只觉得眼圈有些干涩，鼻子都有些发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