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要变了
“小黑屋”有两部电话，一部红机子，一部白机子。
红机子是只有在紧急事件或通知的时候才会响起，所以，这部红机子一响起的时候，刚刚还在吵吵嚷嚷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部红机子，都忘了它上次响起是在什么时候，或许是从搬过来第一次响吧。
刘军一个健步上前，拿起那部电话，身体不自觉站得笔直。
他的表情从严肃到兴奋，拿着电话的手紧紧握住，激动的手指的关节都泛起了白色。
等挂了电话，他依然沉浸在一股巨大的喜悦中，神采飞扬。
“R方明天就要来清州了，他们要和我们一起合作开发大直缝项目生产线，由他们提供技术和主要设备，在我们北油机电厂建立一条完整的大直缝生产线，用不了多久，我们北油机电厂自己的大直缝钢管就要投产了！”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他们期待了这么久的大直缝项目终于要有突破了，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把他们一下子都给砸晕了。
刚刚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也陡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顿了顿，他看向旁边看向他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程国信和苏恒身上，“现在什么事都先放一放吧，程工，家那边就让孩子们再坚持坚持，R方明天就要来清州了，咱们先一起把这个事处理好，其他的事放到以后再说。”
程国信内心激动又复杂。
激动的是，大直缝项目终于要有突破了，眼看着就要落地了，他们的心愿总算要实现了。复杂的是，他只能走到这里了，真遗憾啊。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只要大直缝项目能顺利进行，他走到哪一步都无所谓。
整个北油机电厂都忙碌起来，院子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干净的苍蝇落到地上都会劈个茬。
李奇峰把主楼一层最西边的那个大会议室给了他们，把大直缝项目组的牌子挂到了门外面的墙壁上，有两个办公室那么大，窗明几净，光照特别好。
办公室正对着外面的一片绿化草坪，视野很开阔。
“小黑屋”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刘军和刘玉锋直接去了新办公室那边，留下程国信、耿占理和李晓蕾收拾“小黑屋”，整理里面的资料和收尾工作。
他们被“赶”来“小黑屋”的时候，每个人都想的是什么时候能尽快离开这里，可真正要离开了，却又觉得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
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收着资料，把所有的资料都分好装进纸箱，整齐的摆放在大门口，这本来就是一处废弃的仓库，他们走了，这里应该还是摆脱不了堆弃杂物的命运。
李晓蕾打来一盆水，认真擦着桌子，耿占理和苏恒扫地擦地，程国信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把那面黑板上的字一个个认认真真擦掉了。
“小黑屋”变得空空荡荡的，原来争论说笑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他们眼前，房顶上挂着的那盏要晃晃悠悠地摇摆着。
他们几个人并排着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程国信关掉了灯。
那最后一丝亮光也消失了。
北油机电厂一片喜气洋洋，想了想，李晓蕾还是决定给许绽放打个电话，她知道许绽放现在住在京市建国门附近的一个招待所里，他住下的时候给他们大直缝项目组来过电话，也和她说了现在正在跟着经贸局的一个朋友在一起，想提前摸清楚到时候大直缝项目需要跑的审批和手续，听他的意思，他那边进展的还挺顺利。
“小黑屋”的电话已经在刘军离开的时候就一起迁走了，他们来到新的大直缝项目组的时候，刘军并不在，刘玉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整个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李晓蕾连忙拨通了京市的电话。
现在是下午五点了，北油机电厂正常是五点半下班，但明天一早R方的代表就来了，所以现在整个北油机电厂灯火通明，忙忙碌碌，没有一个人离开。
李晓蕾想的是这个时间许绽放可能不在招待所，如果他不在，她就给他留个口信，哪知刚打过去，服务员那边就把人喊来了，许绽放那边刚接过电话喂了一声，苏恒就跑过来，一把抢过李晓蕾手里的电话。
“许绽放！你赶紧从京市回来，天都要变了！“
许绽放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他和张树林今天跑了趟计划司，咨询了关于审批的事情，还算比较顺利，又去了一趟京市的总部，见到了吴立军，看见许绽放，吴立军也非常高兴，问了他很多关于大直缝项目的事情，许绽放并没有说他离开后厂子的变化，说了也没什么用，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吴立军调到总部了，如果再插手北油机电厂的事也说不过去。
听到苏恒的话，许绽放整个心都提了起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大直缝项目出问题了。
“出什么事了？”许绽放语气严肃。
“李奇峰要把大直缝项目和R国合作了，明天R方的代表就来了。”苏恒皱着眉头说道，“他怎么会忽然有大直缝的合作方了？怎么找的？不会是在深市的吧？我想起来了，难怪咱们回来的路上刘军那孙子一直问东问西的，李奇峰也忽然变了一副嘴脸，妈的，敢情是偷摘了咱们的桃子啊！”
“R方？”许绽放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当时在深市的时候是有R方的展商，但不记得有做大直缝项目的，而且据他所知，现在大直缝项目做的比较成熟的国家是D国和M国。
这个R国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我就突然听到这个通知了，这是背后给了我们一枪啊！”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晓蕾从苏恒手里接过电话，“是在深市的时候，R方主动找到北油机电厂，提出合作，回到厂子的时候，那边又主动打来电话，订下合作的时间，本来还有几天的，看来是临时又改了时间，直接改到了明天过来考察。”
许绽放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了，他们是在深市的能源论坛发了大直缝的资料不错，但他从来没想过发一份资料就能促成合作了，大直缝项目是现在技术上比较尖端的一个研发，他们的资料也只是一个概念性的东西，R方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
“绽放，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李晓蕾也严肃起来。
她是在许绽放要走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的，李奇峰并没有瞒她，她也觉得能顺利开展大直缝项目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所以对把许绽放调走，也并没有提太多反对意见，他们做科研的，科学技术永远是第一位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要为研发让路。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许绽放的语气，她心里忽然变得不踏实起来。
“R国一直是技术封锁的，他们不会主动把技术外放，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而且我们当时在深市发的大直缝项目的资料只是一个概念性的东西，并不以支撑仅凭这个资料就让人来找我们洽谈，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合作，尤其是R方，我们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我们有的原材料用的就是R方和H方的钢板，单纯的钢板都发生过不愉快的合作，更何况是现在技术最先进的大直缝项目，他们如果自己有技术和设备，为什么非要大老远的飘洋过海来找我们合作呢？图的是什么呢？人工？场地？市场？我总觉得有点舍近求远的意思，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是许绽放把事情想的复杂，而是通过他们和R方的数次合作得出的经验，在合作上，R方是非常谨慎小心的，而且很狡猾，他很难想象R方会一反常态，这么一副迫不急待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
但他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晓蕾，我给你那个笔记本呢？”许绽放肃然出声。
“现在在刘军那里。”
许绽放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他当时把笔记本拿给李晓蕾就是想让她拿回大直缝项目组的，那里面有他这些年所有重要的记录，他现在虽然还不知道R方的目的，但提前有个防备总是不错的，如果R方是真心合作，那最好了，如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会冲着他们什么来呢？
许绽放陷入了沉思。
不管是冲着什么来，他们都要做足十二分的准备。
希望刘军能提起重视，如果真的有问题，希望他那个笔记本也能派上用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