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田村来访
许绽放压下想说的话，李奇峰也深呼吸了一口，压下了脸上的怒意，但那眼底的冰冷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冲卫长风抬了抬头示意着，卫长风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的男人西装革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袋。
“嗨！”前面的男人冲着里面就鞠了一躬。
李奇峰愣了一下，连忙冲许绽放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那两个男人进了房门，那扇门在许绽放身后关上了。
R国人？
许绽放有些疑惑，他印象里好像没有人R国人有什么合作，不知道这两个怎么会找李奇峰，又一脸慎重的模样，他也没多想，回了房间。
李奇峰把那两个男人迎了进来，对这个突然来访的R国人也是一脸疑惑，又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是他们看上了他们北油机电厂的螺旋钢管，毕竟他们的产品也算得上是国内这个领域内的杠把子。
R国人呜哩哇啦地说了一大串话，李奇峰和卫长风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卫长风也以为是因为螺旋钢管的事情，连忙把房间里的资料拿出来，递到那个R国男人手里，那男人却更急了，连忙推手拒绝，争执间，他看到地上的那份大直缝钢管的资料，眼睛一亮，从地上捡了起来，视若珍宝地捧在手里，激动的又是一顿呜哩哇啦。
待他说完，身后的小伙子翻译起来，“你好，我是R国的忠藤贸易会社的田村信郎，我是在房间里看到的你们的“大直缝”项目的资料，我对你们的这个项目非常非常感兴趣，我很希望有机会能和你们一起合作，我们会社有“大直缝”项目的最主要的设备，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合作研发“大直缝”钢管，我很看好你们的项目，也很看好你们国家现在的发展，我相信未来这个“大直缝”项目一定会一飞冲天的。”
李奇峰的脸从不可置信到震惊，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把脸上的惊异都压了下去，他接过杜边信郎手里的资料，不自觉地看了起来，那是一份印制精美的彩页，写着“大直缝”钢管的性能，前期发展的可能性等等，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有关“大直缝”钢管的资料。
二十年前成立北油机电厂的时候他就被派来了，当时的机电厂一片荒芜，所有的财产就是几顶漏风的帐篷，他一直记得他的父亲说的话，“石油工人就是为祖国献石油的，所有的一切都要为石油让路”，他的父亲也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石油事业，做为一名勘探工人，他尽职尽责，最后脑溢血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李奇峰一直知道石油工人的艰难，勘探工人上山下海，各种恶劣的环境都不能退缩，看井工人风吹日晒，暴雨暴雪遇到问题都不能后退，他们石油工人，这就是他们每一个石油人的职责。
他们北油机电厂，干的就是后勤保障供给的工作，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辛苦，都应该是为了多出一滴好油，多保障一个石油工人的安全生产而服务，可这几年，许绽放却像犯了魔怔一样，非要弄“大直缝”钢管，去输送什么天然气！
如果所有的石油工人都去挖煤挖气发电去了，那他们存在的意义呢？再加上卫建国的意外去世，更是给他心里又横加上了一道刺，如果他们都能安安稳稳的工作，那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眼下……
李奇峰把拿着文件的手放了下去，只是握着文件的手指却握的指尖都变成了白色，他压下了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声音干涩地说道，“你好田村先生，这只是我们厂子里某些还不太成熟的构思，这些宣传资料是误发的，这是个误会，我们的螺旋钢管做的很好的，质量优良，你可以多多关注一下。”
翻译小伙子听完李奇峰的话又翻译给田村信郎翻译了一遍，田村信郎一边听一边摇头，眉头都皱了起来，等小伙子翻译完，他又是一阵激动的呜哩哇啦。
“李先生，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们的诚意？还是你们已经有了其他的意向合作伙伴？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我们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想要和你们厂合作的，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设备入股，和你们一起成立一个新的公司，一起去做“大直缝”项目，李先生，在你们没有和合作伙伴正式订立合作协议的时候，请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机会。”
李奇峰震惊的手都差点没拿住那份资料，轻飘飘的几张纸，一下子变得沉甸甸起来，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R方的技术是很先进的，他们又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感，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人的，今天却这么客气，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出现了幻觉，或是这个田村信郎喝多了，在他面前说胡话，还是被许绽放给他下了什么蛊。
他内心无比复杂，田村信郎还在说个不停，旁边的卫长风脸上也仿佛是调色盘，脸色一会一变，他们凝重的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田村信郎走的时候，还在连连鞠躬，无比诚恳的拜托着李奇峰，让他千万给他们一个机会。
那两个人走后，房间里一片死寂，安静的针落可闻，李奇峰和卫长风谁也没有说话，都看向了那份“大直缝”项目的宣传册。
良久，卫长风出声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安静。
“这个R国人是什么意思？这个许绽放把他给收买了吗？”卫长风疑惑地问道。
李奇峰没回答。
他和卫长风其实都清楚的知道这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
R国人一直都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而且和许绽放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不可能短短这么一两天就被他给收买了来说这些话，这么说对他有什么好处？但如果没有被收买……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尽管他们都不愿意承认。
难道他们这些年的坚持竟然会是错的吗？
不！
一定不会的！
“师傅，现在怎么办？”卫长风声音干涩。
李奇峰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如果他们真的不是许绽放请来的，和他不是一伙的，那……”
卫长风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可能。
他们之所以一直卡着“大直缝”项目，除了坚持让北油机电厂第一位确保北油安全生产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钱没设备。
如果坚持研发上马“大直缝”项目，基本就等于举全厂之力来供应这个项目，“大直缝”需要投入的资金，物力，精力太大了！他们根本就不敢想，更不愿意让这个项目去吸北油机电厂的血。
可如果田村信郎说的话是真的呢？如果R国真的提供主要设备技术，那“大直缝”的问题迎刃而解，这将是载入史册的巨大成就！
一瞬间，卫长风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他想到的这些问题，李奇峰自然也想到了，甚至比他想的更深更广。
七十年代北油机电厂筹备建厂他就被调过来了，可以说他是跟着北油机电厂从无到有走过来的，他为北油机电厂付出的辛劳是别人不能比的，可这么多年来，他却一直戴着万年老二的帽子，如果这件事真的能成，整个业内谁还敢再叫他“万年老二”？尤其是雷远发，肯定会屁颠颠的在他屁股后面巴结他！尤其是在有几年他就要退休了，如果在退休之前他能完成这件事，他一定会成为北油机电厂的大功臣，厂史上会给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师徒俩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那再也藏不住的野心。
如果真的有R方的加入，他们的未来都将不可限量！
卫长风一脸掩不住的兴奋之色，“师傅，咱们的“大直缝”项目你也该好好关心一下了，前段时间吴厂长刚走，你抽不出手来，但还是给了大直缝很多机会和支持，甚至连世界能源论坛这种世界性的大会都给了大直缝钢管参加展示的机会，要不是你坐镇，哪有大直缝出头的机会，这个项目没你真的是不行啊！”
李奇峰右手握成拳头，掩在嘴上干咳了一下。
他明白卫长风的意思，把这个项目据为己有，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北油机电厂的就是他的，只有他来带领完成这个事情，大直缝项目才会得到最大的资源扶持，才会一帆风顺，只是这个事情要怎么筹谋看起来就要好好规划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