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给我滚
“许绽放，你非把我家里搞得家破人亡你才开心是吧？当年要不是你要搞什么大直缝项目，我爸也不会出事，要不是因为你，我妹也不会半夜去厂里帮你们干活，她要是不去，就不会出事，就不会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当年是你害死了我爸，现在又要来害我妹，许绽放，我家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卫长风气势汹汹的怒吼着。
“卫长风！师傅不是我害死的，大直缝项目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师傅出事，谁都不想的。正是因为师傅不在了，我才要把他没有做完的事情坚持下去！至于卫笑……”
“你闭嘴！你不配喊我妹的名字！你以后离我们姓卫的都远远的。”
“吵什么呀？这里是医院，你们要吵出去吵，这里还有病人呢，你们吵不要紧，你们也得为病人想想啊。”一个小护士匆匆忙忙跑进来。
紧跟着，一个大婶打扮的人，拎着一个红色有些旧的暖水壶也小跑着进来了。
“长风来了，刚婶子去打水了，怎么了，笑笑没事吧。”
大婶姓卫，是卫长风托人找的远房亲戚，帮着请来照顾卫笑的，人老实，干活也麻利，平时也爱干净，卫长风上班不能过来，平时就都让卫婶子在这陪着卫笑。
卫长风也没接话，直接冲小护士说道，“这个人就是害我妹的凶手，他现在又趁我们家所有人都不在进来了，我怀疑他想趁我们都不在想害我妹！你们医院快把他轰出去，以后都不能再来我妹的病房！”
小护士一听，神情立马变得严肃和紧张起来，一脸警惕的上下打量着许绽放，旁边的卫婶子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卫长风！你够了！”许绽放气得脑袋都一炸一炸的疼了，他来之前才知道卫笑从进了医院就一直没醒过，他买水果的时候，在旁边的报刊亭给京市的一个同学打了电话，这个京市同学的父亲就是脑科医院的主治大夫，他想和卫长风商量一下，要不要把卫笑送去京市让这个同学的爸爸给看看，或是有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法，哪知道他一直跟着耍脾气，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听他说。
“卫长风，我有个同学的爸爸是京市脑科医院的医生，我想……”
“滚！你给我滚！”卫长风不等他说完，拿起他放在床头上的苹果就冲他砸了过去，许绽放被苹果砸的连连后退，卫长风把他放在卫笑床头的苹果一骨脑都拿起来，一个个向他砸了过去，一直把他砸出房门，被小护士给拉了出去。
“这位同志，病人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调养，我请你离开我们医院，你在这里会影响到病人的休息。”小护士一脸正义。
许绽放也不多解释什么，直接去了当时给卫笑做手术的医生办公室。
不管卫长风怎么想他，怎么看他，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要帮卫笑试一试。
而且，卫长风说的没错，如果当时不是因为他，卫笑……也不会大半夜下着暴雨过去。
他对卫家兄弟的感情，又矛盾又复杂，每次面对他们都让许绽放觉得难受，这得感觉让他觉得很割裂，又有心疼又有气，这种感觉都让他觉得很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想不明白，他索性就不想了，干脆把这种感情扔到一边，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钻杆内涂层的风波终于过去了，生产线恢复了正常生产，那几台巨大的工业电风扇也撤了下来。
耿占理认真记录着这次事件的所有试验步骤和结果，用到的所有材料、流程和工人工作情况。
他来自贵省，一个人在北油机电厂好几年了，平时沉默寡言，也没什么朋友，就算李奇峰放了半天假，他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也没什么可见的人，他也不喜欢这些，平时除了上班，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机电厂的图书馆，那里能看到许多资料，他每次都如获珍宝。
他还有一个专门的工作笔记，每年都要记上满满的几本，按年月日整理放好，许绽放有时候会开玩笑说他是他们大直缝项目小组会行走的文献资料，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耿占理又把当时在M国考察时的大直缝资料拿了出来，他看的正认真，就听到苏恒的声音传了过来，“就知道你在这，快，有你的挂号信。”
耿占理抬起头，捏了捏眉心，把资料一收，连忙往外跑。
他家在农村，大山里面，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每个月挣了钱除了点零花都会寄回去，说是留的零花，其实他也都存了起来，他每天在厂里吃住，实在是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而且，家里是真穷，父母务农，弟弟妹妹都还小，都要花钱，为了省钱，他也很少回去，父母很少给他寄信，对他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就证明家里一切都很好，他再努努，多挣点钱，让家里好过点就更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挂号信。
耿点理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直想的他心脏突突直跳，是家里出事了吗？是谁出事了呢？是他爸还是他妈？还是弟弟或妹妹？
一直到拿到那封信，耿占理才把提着的那颗心给放下来，信上字很少，只有短短五个字，“弟相亲，打钱。”
原来是要钱，那就没什么事了。
他工作这些年，还是头一次家里催着他打钱，平时他开了工资都会第一时间寄回去，这次是他耽误了。他连忙跑了趟邮局，把前几天刚领的工资都寄了过去，难怪这几天他一直觉得好像是忘了点什么，一直没想起来，原来是这个月的工资忙的忘寄了。
弟弟要相亲了，他们那边的习俗是如果相亲没问题，就要马上定下来，弟弟定亲需要钱，不知道他这工资够不够，应该是不够的，耿占理把先前存下的所有钱都拿出来，想了想，只留了五十块，把剩下的都给他妈寄回去了，不过，他还是希望他弟弟再接着读读书，在他们那种地方，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他希望弟弟妹妹都能走出那座贫穷的大山。
看着手里仅剩的五十块钱，耿占理用力握紧了。
这五十块钱要留着吃饭，如果还不够，他就……找人再借点，发了工资马上就还给人家。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耿占理都还在埋头在心里默默算着，许绽放端着饭盒和耿占理坐到了一起，他把耿占理的饭盒拽过来，看到里面的菜愣了一下，又把自己的饭盒推出去，拿着馒头，就着他俩的菜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耿占理的饭盒里是一份小咸菜，食堂自己做的，用荠菜疙瘩扮切成丝拌点香油，这个菜是免费的。
许绽放的饭盒里是一份小炒肉，机电厂的食堂的主食基本都是免费的，一线工人们饭量大，馒头和米饭只是象征性要点钱，肉菜就收的多一点，说多其实一份小炒肉也只要三块钱，算是员工福利，可就这，耿占理也是常年素菜配馒头，素菜是一块。每次刚开工资的时候，全厂基本都会加个肉，只有他还是吃素菜，每到这时候，许绽放就凑过来跟他吃，耿占理默默扒着饭，许绽放吃的很快，把一大半小炒肉和几片大白菜一骨脑扣进耿占理碗里。
“好好吃饭，好好干活！咱们还有一大摊子事呢，你可别累倒了。”许绽放拿着他空出来的饭盒走了。
耿占理一愣，连忙默默地大口扒了几大口饭，眼圈有些微微的发红，快速的把饭吃完，追着许绽放出了食堂。
已经连着好几天在钻杆车间里连轴转了，这是这几天来许绽放第一次回“小黑屋”。
从没有窗户的废弃小二楼上去，一楼是废弃的钢铁弃料，楼梯是灰扑扑的水泥，门是咯吱响的破木头门，每次开门的时候门都晃晃悠悠，以至于他每次都担心这扇门会掉下来。
整个“小黑屋”灰扑扑的，房顶上是钨丝的电灯，微弱的桔黄色，空气里有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儿，许绽放把门大敞四开着，试图把这股子霉味儿放点出去。
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打扫起“小黑屋”来，程国信端着一盆水认真擦着桌椅，苏恒打地，耿占理整理着他们桌子上的资料，许绽放还从外面拿了个玻璃瓶洗干净，从花坛里摘了一束黄色的小野花插进去，放到了桌子上。
“破是破了点，金窝银窝还是不如咱自己的狗窝啊。”苏恒得意地看着“小黑屋”，一脸满足，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几天在钻杆内涂层那边连轴转，那边的厂房宽敞明亮，和“小黑屋”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许绽放还是觉得回来这里舒服，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