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抢修失败
程国信揉着太阳穴，疲惫地摇了摇头。
“当时设备调试、技术复核都没有问题，这三年多也一直都在安全生产运行，我刚看了看，机器是没有问题的，没有报任务故障示警……”
“生产材料也没有问题，我刚查了，这些母板和上一批的是一个厂家同一个型号的，而且还有上次剩余的材料，是和合格的那批材料一模一样的。也可以排除掉材料的问题。”李小蕾拿着黑皮笔记本，把本子一合，也凑了过来。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就好比是一台电视机，忽然不出画面了，是没电了，还是显像管坏了，还是按钮出问题了，总得有个地方不对，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就行了，对症下药就好了，可现在是没有哪不对，这才是最大最可怕的问题。
哪哪都对。
但东西不对。
“既然没办法，那就试试最笨的办法！”许绽放咬咬牙说道。
程国信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许绽放也不解释，急匆匆跑去，很快，他指挥着这条生产线上的一班工人进来了，钻杆内涂层是两班倒，现在是甲班在上班，原地待岗。
一进来，所有人都是一愣，那些工人们也都很紧张，在旁边站成一排，有个胆小的吓的都有点站不稳了。
站在中间的一个工人小声嘀咕着，“我们可什么都不干啊，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就是正常上班正常干活，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出来会坏了啊。”
说话的工人叫王大力，是接班进的机电厂，也是这条线上的老员工了。
李小蕾凑到许绽放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很是不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和卫长风立了军令状，你不好好找问题，现在就开始搞追责那一套了吗？”
李小蕾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站在前面排成一队的工人们还是听到了，这下他们也更紧张了。
“绽放……”程国信皱了皱眉，他和许绽放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很长，他和耿占理、许绽放基本上从他们一开始进厂就搭班子了，尤其是三个人又是一起从大直缝走过来的，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许绽放的，他不相信许绽放会在这时候着急忙慌的找人顶缸，但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尤其钻杆内涂层这边的工人们，一个个都跟惊弓之鸟一样，把他们叫起来了解情况吗？似乎不是什么好办法。
他想劝劝许绽放，他们先想想办法再说，别让工人们都慌了，这里又似乎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程国信很是纠结。
“别担心程工，我不是那个意思”，许绽放看向紧张站成一排的工人，安慰道，“大家也不要紧张，我不是找麻烦的，现在个别杆内涂层这出了问题，咱们每个人都着急，都想把问题尽快处理好，我们刚检查了设备、材料都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下面的工人们都是一脸哗然，又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什么问题啊？把我们喊过来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可都按着生产要求做的，可没有偷奸耍滑，出了问题可不能赖到我们头上。”王大力大声说道。
王大力也是油二代，接了父亲王长友的班，比卫长风大几岁，也是他们一起玩大的，总是听卫长风他们说这些大学生们有多不靠谱，光想着拿荣誉，走形式，不想着好好干活，这些话多多少少影响了他，也让他对许绽放多多少少是有点天然的敌意和不满在的，但那最多就是个路人缘不太好，今天许绽放把他们往车间一带，他就不满就蹭蹭起来了。
难怪卫长风看不上他，果然，一遇到问题就想着把别人推出来挡刀。
小人。
许绽放看了王大力一眼，他知道机电厂的油二代们至少有一半都是和卫长风穿一条裤子的，不过他现在也不想和他争这些，没什么意义，他现在只想快点把问题处理好，事实胜过雄辩。
“现在出来的产品出了问题，我的想法是，既然现在咱们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那们就用最笨的方法找，大家不要用任何心理负担，平时怎么一会就怎么做，我会根据排班的记录，把原来生产时用的同样的员工，同样的参数，同样的批号材料，都重新放进到生产线里面。”
原来是这样。
所有工人都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这也是个办法！”李小蕾语气坚定道，她虽然有点看不惯许绽放，但这个办法倒也可以试一试。
十几双眼睛都紧紧盯着生产线。
很快，新的产品下线了，还是一样的问题，大量的蜂窝状针孔。
一时间，车间里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刚生产出来的问题钢管，面面相觑。
“行不行啊，不行就让老工人们上，程师傅，你可是咱们北油机电厂的老技术了，我们这些小的在你眼前都不够看的，我看还是你来吧！可别人有的人不懂装懂的瞎指挥。”王大力又喊了起来。
程国信是北油机电厂的老好人，上班几十年没和人吵过嘴，干活也实在，从不偷奸耍滑，谁有事了都会热心帮上一把，后来因为厂子里骑自行车的人多，车子经常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修车铺又离厂子很远，程国信就自己学了修车，下班的时候在院子里弄了个免费的修车摊，给工人们的车子打打气，补补胎什么的，整个北油机电厂，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你小子，别胡吵吵，好好听着，现在是工作时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的事儿。”程国信脸一拉，说了王大力几句。
“行行行，程师傅，我听你的，你说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许绽放也不和他解释，又指挥起了工人们，“咱们就试这老办法，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不成功也没关系，至少咱们知道怎么做成不了了，这也是成绩，如果有人觉得这是无用功不想弄，那就离开，只要在这个车间里，就要劲儿往一块儿使。”
王大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他是油二代，该干活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干活的，其他事都得往后放，不像他们这些大学生，光会说好听的。
许绽放拿出这一个月的排班表，又根据不同的排班人员，安排了不同的班次上了生产线，结果喷出来的涂层湿膜总是会出现一样的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有的工程师甚至都怀疑起是不是就像李奇峰厂长说的那样，当时能研发成功，只是撞了大运？很快他们又否决了自己，不会是撞大运，否则不可能一直撞大运，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试验，一夜无眠。
耿占理和李小蕾也没闲着，耿占理从各个办公室资料料搬出来一大撂一大撂的资料，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对着查，甚至最开始做可研性分析报告的实验数据资料，这几年的生产日志都搬了出来。
第二天，十几个人的眼睛都红得像兔子，一圈人蹲在机器前，李小蕾的本子记了一堆的数据。所有人都是一夜没怎么睡，头发凌乱，衣服也都皱巴巴的，一脸的的憔悴。
设备参数没问题。
涂料间搅拌混合情况没问题。
生产工序没问题。
人员没问题。
原材料没问题。
……
到底是哪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