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福是祸
“郑警察,你要吃烧饼吗?不要钱,白送,你旁边这两个朋友也白吃!”李翠花一脸谄笑。
“给我们来十个吧。”
“好嘞郑警察。”李翠花装好了烧饼,郑刚把钱塞到她桌子前面的钱匣子里面,又叮嘱了几句一定要好好做生意,不能强买强卖才带着许绽放他们离开。
“他们还没吃饭吧,要不就跟我回局里吃个饭吧,我那有方便面,我给你们煮两包。”郑刚把烧饼袋子也夹到自行车后座,塞到那件被尿沾到的衣服里面。
苏恒震惊地指了指那袋烧饼。
“噢,我不吃,局里养了几条警犬,我拿回去给它们,这烧饼我也吃不下去。”
许绽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盯着那袋烧饼。
“我们不去了,厂里还有事,我们这次是过来帮厂子考察路线的。”
“你们以工作为主,工作为主,不过……”郑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今天你们在我们这遇到的事都不怎么开心,不过总的来说这里的百姓们都还是很淳朴的,唉,都是穷闹的,真的,如果能有机会带带这里的乡亲们,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的,太穷了,没办法。”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这里离着津港不远,但津港的港口很特殊,没有海滩过渡,直接就是港口,旁边的百姓们指不上“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日子”,反而因为离着津港近,土地大面积都是盐堿地,几乎是没什么收成,除了穷,还是一个穷。
如果家里有青壮年劳动力的还行,多少还能吃饱饭,可如果家里嘴多,或者男青壮年不多的,就真是大半年都要饥一顿饱一顿的了。
太穷了。
许绽放开着车,车上,他和苏恒都沉默不语。
良久,苏恒的声音才悠悠传来,“绽放,咱们的大直缝能从这走吗?这地方真能变好吗?”
许绽放看着前面的路,蜿蜒曲折,车子已经开出了镇子,在野外,沿着一条洒着碎石渣的路上行驶着,前面的天变得阴沉沉的,好像一个破碗倒扣在地面上。
“只要我们的大直缝项目能成,那改变的就不是这个小镇,不是这小镇上的几个人,到时候,地下的能源我们都能通过大直缝钢管运输,能克服所有的外在条件,像国外那样抗震抗压传输速度快,到时候全国各地都能用上最节能最丰富的能源,那时候工厂会开到每一个镇子甚至村庄,全国都会供上电,就连偏远的农村也不会三天两头的停电甚至没有电,苏恒,这就是我和师傅,还有程工、占理他们一直坚持的理想。”
许绽放声音异常坚定,话音刚落,远处就响起了一个炸雷,刚刚还阴暗的天空仿佛被劈开了一道光亮的缝隙,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苏恒看向驾驶位上专心致致开着车,认真看着前方的许绽放,只觉得心底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着。
这个大直缝项目组,他是最后一个加入的,他去年毕了业进了项目组,不同于其他三个人,从一开始有大直缝项目组的概念,他们就已经加入了,虽然中间有几年的停摆,但大直缝项目重新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尤其是程国信,明明已经退休了,还是又重新回来了,拒绝了厂里年返聘他出任技术顾问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回到大直缝的项目组坐起了冷板凳。
或许这就是追求吧。
朴实无华却坚定执着。
苏恒无声地点了点头。
1996年,国内已经有了高速公路,但清洲到津港的高速公路还没有开通,说是有一条柏油路,其实那路还是断头的,只有两头是柏油路,中间不是碎石子就是碎红砖,路况很差,有些路段也很窄,最麻烦的是还要途径乡镇和村子,还要过桥,考虑到桥梁的承重问题,他们的车还要绕行,否则整车的钢板拉过来桥先榻了,更麻烦。
这才是他们要一趟趟提前看路的原因。
从津港到北油机电厂,他们必须要趟出一条最适合运输钢板母材的路。
刚跑了几公里路,天就一下子阴了下来,大风呼呼刮过,遮天蔽日的,天瞬间黑了。
“这是猪八戒来抓媳妇了吧!”折腾了一天,两个人都是又累又饿,不过现在也都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只想着快跑完这一趟,赶紧先回厂里,哪知道刚走出去没多远,就一下子变了天,苏恒有一搭没一搭的开起了玩笑。
许绽放打开了车灯,坐直了身体,他不敢掉以轻心,这天气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带给了他新的思路。
雨雪恶劣天气他们的钢板运输怎么办?
如果说刚刚那些只是人为因素,那天气天灾可是不可控的,尤其是一旦启动大直缝项目,如果开工了就没有回头箭了,如果签了订单订了合同,可不会因为天气不好材料拉不来开不了工而延后,对生产来说,时间就是生命,这绝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问题。
许绽放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向路两边的路况,更加泥泞了,没有路灯,没有村镇,没有光线,只有一条弯曲的路,两边是村民们挖出来的排水沟,一米多深,雨水沿着排水沟哗哗流着。
雨越下越大,他们已经开到国道的田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个人正想靠边停一下,竟然下起了冰雹,视线更不好了。
“绽放!前面有人!”苏恒指着路边那一小团冲着绽放喊着。
许绽放把车子打开双闪,果然,前面路边有一个人倚着一个大行李箱,缩在路边的一棵树下,那人看到车停了下来,连忙拎着行李箱就往他们这边跑。
“不会又是碰瓷的吧,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人啊?”苏恒前后张望着,“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要是咱这时候让人给盯上,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咱走了,这人怎么办?万一真是遇到难处了呢,这地方除了咱俩,可就没别的活人了,要是在这淋一晚上,怕是小命都得去掉半条,别想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就再干一架呗,你正好实践实践!”许绽放握了握拳头,迎着那个全身淋透的人把开车了过去。
“成!那就赌一把,反正真打起来还有你这个高个儿顶着。”苏恒想了想也痛快地点头。
车子一停下来,那个全身湿透的人连忙打开了车门,一阵夹杂着雨水的冷风就刮到了车上,全身湿透的姑娘拎着行李箱被风雨刮着爬地上了车。
许绽放连忙关上了车门,前后看了看,只有她一个人,也放下了心。
“太感谢你们了。”姑娘感激地说着,她滴答滴答全身都是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雨淋了个透,湿答答的头发贴在脸上,显的那张小脸更白了。
许绽放还是多了个心眼儿,又艰难的把车往前开出去几里路,这才停了下来,不是他不相信这个姑娘,而是这一路上遇到的路,让他不得不多防着点,安全第一吧,他默默在心里说着。
“你怎么在这啊!”苏恒看了看前后左右,这是两个村子中间相连的农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不是他们在这路过,这姑娘怕是得让冰雹砸个好歹出来。
“我要去清州,坐的那辆公交车中间甩客,我和他们争了几句,就……被赶下来了。”姑娘所着一个马尾,现在已经湿的不像样子了,几缕刘海湿湿的贴在额前,一张大眼睛忽闪闪的很是灵动,她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惹得许绽放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这姑娘心态倒是真不错,别说一个女孩子了,就是换个大小伙子,在这种情况下都得慌了神,更何况还遇上这样的天气,怕是急也急出毛病来了,她倒觉得有意思自己先笑上了。
像是感觉到了许绽放的关注,那女孩又补了两句,“反正我已经骂过他们了,也把剩下的钱要回来了,不亏,他们甩就甩吧,我还不爱坐他们这黑车呢!”
原来是被甩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