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故发生
许绽放是1989年从西航大学航空材料专业毕业被分配到北油机电厂的，他分过来跟的师傅就是卫笑的父亲卫建国，卫建国看他敢想敢干也不怕吃苦，对他很是偏爱，经常带他回家吃饭，卫建国爱人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卫长风虽然和许绽放同岁，却和很多油二代一样，早早就进了机电厂，算是许绽放的师兄，那时候的卫笑也刚从中专毕业，比他晚几天进了机电厂。
那时候许绽放和卫家关系都很不错，和卫长风也处的就像亲兄弟一样，那时候的卫长风阳光开朗，喜欢打篮球，每次许绽放过来都把他拉出来切球，他特别崇拜许绽放的三步上篮，总让他教他，却总是学不好，卫笑就拿着水跟在他俩屁股后面，一边给他们递水，一边笑话她哥。
卫笑进厂没久，有一次夜班，不小心胳膊被刀头划伤，当时许绽放恰好也是夜班，听到消息后就连忙跑过去，把她背到了医院，正是这件事，让卫笑开始追着许绽放跑，恨不得马上就要嫁给他，但许绽放却是实实在在把卫家兄妹俩当成自己的亲兄妹看的，卫笑的做法吓得他都不敢往卫家跑了，就算跑也是趁着卫笑不在的时候过去，每次掐着卫笑一快回来就赶紧往厂子里跑，卫笑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跑她就追，卫长风为此还总是打趣他俩。
变故发生在1993年。
许绽放和几个大学生一起被分到了研发室，他当时提出要改进钻杆内涂层，遭到了卫长风的反对，认为现在的钻杆用的好好的，他们的想法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什么科研不科研的，等他们科研下来，他们不知道都生产多少钢管了，卫长风让许绽放把心思都放在怎么更好的为机电厂服务上。许绽放却不为所动，他和耿占理废寝忘食，最后在仅提升总成本20%的前提下，把使用寿命整整提高了三倍。当时全厂震惊，厂长吴立军亲自给他戴了大红花，并给他们申请了出国考察的指标，这次宝贵的学习机会都落到了大学生身上，引起了油二代们的不满。
卫长风也是油二代，还是北油机电厂被公认的最有前途最有出息的油二代，可以说他是这群油二代里的领头人，但这一切在许绽放研究出什么钻杆内涂层后就变了，他不再是年轻一代中最有前途最有希望的那个，就连他爸卫建国也不止一次说过许绽放才是机电厂的未来传奇，他是当初这群人里反对最强烈的，也是现在被打脸打的最狠的，每一句对许绽放的夸奖，他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也想不理会这些话，可身边人都说，他没办法假装听不到，他更烦他们拿他和许绽放比较，他卫长风是光荣的油二代，他们这些大学生是什么，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也正是因为这次M国考察，让许绽放又看到了新的契机。他看到国外兴起的大直缝埋弧焊钢管工程，当时国内普遍使用螺旋管运输特殊物品，但受限颇广，在特殊地质上都不能应用，比如高落差带，地震带，大地形变裂带等等，但大直缝埋弧焊钢管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它能适应油气运输及所有不规则地带，对于地大物博的华国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般的存在，如果大直缝钢管能在华国广泛使用，整个能源配比使用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从M国回来的许绽放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发现和整理的资料汇报了上去，北油机电厂厂长吴立军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新机遇，与此同时，石油勘探队在西部勘探出大规模气田，占陆上天然气总资源的87%，这一大规模天然气能源的大规模运输不能再完全依靠原来的螺旋钢管，既然西方发达国家已经开始投入建设大口径直缝埋弧钢管，那北油机电厂就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吴立军把许绽放喊到办公室，两个人谈了很久，他兴奋地拍着许绽放的肩膀，让他把大直缝项目做为重中之重，做成继钻杆内涂层后的另一个明星项目。一时间，轰轰烈烈的研发正式开始。
在卫长风这些油二代眼里，许绽放他们就是在哗众取宠，尤其是卫长风，他觉得许绽放就是吃到了钻杆内涂层的甜头，想再走个捷径罢了，别人他管不着，但许绽放进了机电厂就是他爸在带，是他爸的徒弟，他爸一直兢兢业业，不能因为许绽放想投机取巧就牵连到他爸身上。
哪成想，卫长风和他爸说的时候，却被卫建国狠狠教育了，那也是他爸生前最后一次和他谈话，那天他爸要外出去做大直缝的地质考察，他强烈反对，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他还记得他爸气得把皮带抽出来抡圆了抽他，还说他正经本事没有，只知道和三姑六婆一样占山头说小话，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也不知道让人落下了就好好学，只知道耍小聪明，不配当他儿子，他当时一冲动，说了很多过人的话就摔门出去了。卫建国出差期间，他想过给他打电话的，可一想起来他爸说他的话，就气得没打，后来听到他爸的消息就是他爸出事了，他在上山考察地形的时候赶上暴雨，突发山体滑坡，被落石砸中，不治而亡，得到消息的卫长风带回来的就是他的骨灰。
如果没有许绽放提出的不切实际的大直缝研发，他爸也不会出事，因为卫建国的去世，大直缝项目被迫叫停，但卫长风还是和许绽放对着干上了。哪知今年，大直缝项目又开始启动了，卫长风简直都要气疯了，他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红着一双眼，还想往许绽放身上撺，被苏恒一把拉住了。
苏恒是今年刚从京市分配进来的大学生，刚进来就被许绽放拉进新成立的“大直缝埋弧焊钢管”项目研究小组，他学的是机电工程，虽然技术上没有耿占理那么认真钻营，但总是能出奇不意的点子，许绽放最看中的他是还是他的市场营销能力，眼皮儿活，有胆色，“大直缝”项目组以后的各种报批审核比起技术研发一点都不简单，他相信苏恒一定是把好手。
说是项目组，其实真正的组员只有四个人，最后一个就是设计院退休反聘的程国信，他是老牌技术员，也是第一代石油人，北油机电厂1975年筹备建厂的时候他就从玉市调过来了，是机电厂的元老，也是最初螺旋管的研发人员之一，如果说机电厂人缘最好的，那程国信一定会排到前三，厂子里的人都骑自行车上下班，经常有车胎没气、破胎或别的情况，他平时自己买了修自行车的各种工具，摆了个志愿小摊，给厂子的员工们帮了不少忙，这次听到机电厂又要重新建“大直缝”项目组，他直接就来了。
就在他们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又有了新的变故，按理说为了调整国家能源产业结构，上面已经隐隐透出了要实施“西气东输”的设想，这也让吴立军更加坚定了要建设大直缝生产线的决定，重新启动了研发小组，可实际刚拟成立的项目小组，还没正式运行，吴立军就被调到了京市，北油机电厂说是会继续全面支持研发小组，但在以石油勘探为主的北油，机电厂都是做为辅助存在的大后勤，更何况这个项目组了，只能一起跟着坐冷板凳，厂里的厂对声一浪高过一浪。
其中反对声最高的就来自卫长风，做为一名油二代，他觉得许绽放就是在吃他爸的人血馒头，这种想法就是本末倒置，再加上许绽放内涂层的研发成功，让他在这个外来户面前接二连三受挫，更可气的是他妹妹卫笑还明目彰胆的喜欢许绽放，并追着他满街跑，卫长风气不打一处来，就三天两头找他们的毛病，冷嘲热讽，说他们是老弱病凑在一起了。
因为这事，苏恒早就想套麻袋揍他了，但许绽放没同意，程国信还语气心长的教训了他一顿，万事要以和为贵，这个计划便只得作罢。
看见医生和护士走了，卫长风又想往许绽放身上蹿，被几个工人把他们都给推开，这才消停下来。
“走！绽放，咱们离白眼狼远点，省得下雨的时候雷劈到咱们！”苏恒瞪了卫长风一眼，拉扯着许绽放就往外走。
“滚！姓许的，你以后离我妹远远的！”
外面雨还在下着，卫长风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被风雨声撕扯着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