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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雪 第二十九章 南巡被贬官

第二十九章 南巡被贬官

佳晴出阁,又嫁了佳雨,瑞安多数时间在外面奔波,艳梅和媞媞又经常带了小孩到处去闲逛,家里便显得有些冷清,靖瑶闲来无事在镇源房里说话,看见管家欢天喜地跑进来:“大小姐,快看谁回来了!”匆匆迎出门,只见一辆官车,那雍容华贵的妇人抬头的瞬间,靖瑶冲口而出:“乐陶!”

若楠听说之后也回了家,三姐妹跟镇源一起说着离别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唠叨了一天,到夜里才消停下来。乐陶十五岁就嫁给了广东参将戴连勋做填房夫人,戴大人比她大二十岁,先前已经有五个女儿,三个女儿都比乐陶大并且都嫁人了,四女儿跟乐陶同岁,五女儿还小,乐陶嫁过去之后连着生了两个儿子,一看家里香火有了延续戴大人欢喜不已,把家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乐陶做主了。当年苏家四处打点想推动戴大人到两淮上任,却因为贵妃生下了皇子,先帝把两淮参将赏了贵妃弟弟,戴大人只得去了四川。隔得太远,只能偶尔写写家书,知道戴家子女多,担心娘家负担重让乐陶在婆家受气,镇源从来都是只报喜不报忧,乐陶对家里这些年经历的坎坷基本不知情,只偶尔从盐帮处打听到关于苏家的一些点滴,却又不知道真假,心里挂念着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此时听姐姐哥哥说起当时的艰辛苦楚,乐陶很是惭愧,说早该回家探亲,却总是被家里的事情拖住,先是把四女儿嫁掉,然后自己生下大儿子,跟着又是嫁掉五女儿,再生下第二个儿子,小儿子没满两岁,丈夫又大病一场,后来大女儿守寡,带了孩子回来投亲,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一直不消停,她也就没法回宣城。到现在两个儿子都娶妻了,便铁了心要回家一趟,先捎了信来,又等不及回信,自己按捺不住在第二天便动身,可好,一路过来,听到苏家的名号那么大,一激动快马加鞭紧往宣城,到家的时候,信也才刚到。

若楠问戴大人怎么没有一起来,乐陶说他公事在身走不脱,又问身体,乐陶回答虽然快六十了,但当兵的锻炼多,健壮得很。

靖瑶便说:“既然年岁已高,为什么不禀明圣上归籍养老呢?”

乐陶接话:“归什么籍呀?他父母都去世了,只有一个弟弟在广东,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时常找些由头跑到四川跟我们要钱,我也不是没有劝他回去养老,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广东,没见这么些年呆在四川没有挪动的意思。”说完又吃吃地笑,“让他跟我回宣城,也许会一百个乐意。”

靖瑶心中一动,有了想法,便拉乐陶过来,三姊妹把脑袋凑在一起如此这般一合计,过了一会,乐陶笑嘻嘻地拍手:“我觉得行!”若楠爽快地说:“二姐拿些钱给你去做打点,大姐安排瑞安去京城活动。”三人便又抱成一团,嘻嘻哈哈地说开了。

乐陶在家里住了半月,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临走的时候家里给了她十万银两。随后,按照跟瑞安商量后的决定,大家兵分三路,戴连勋自己走顺兵部,瑞安则去京师打点厉害关系,佳雨请了公公张总督也托人朝上、后宫斡旋,就这样三管齐下,花银上百万两,在第二年初,终于有了成效。戴连勋奏表朝廷年事已高,要归籍养老,因为老家已经没有亲眷,愿意回到妻子的祖籍,兵部上奏拟准,内阁没有异议,皇上也觉得戴大人在四川安静地呆了那么多年,从没提过任何要求,认为他是个厚道的人,便御批升任府州军监,主事两淮用兵。这一个职位虽然晚了二十五年,到到底还是苏奇铧之前的愿望。

戴大人到淮南赴任没有七年就去世了,但在这七年里也成就了苏家许多大事,为苏家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经过大半年时间的筹备,二月二十日皇帝出巡颁诏天下“正欲体察明清,周知吏治,一应沿途供用,皆令在京所司储备,毫不取之民间。”又云“朕此番巡历,原以抚恤编氓,问俗观风,于闾阎休戚,务期洞晓。凡经过地方,百姓须各安生业,照常宁处,毋得迁移远避,反滋扰累。”二十四日南巡起銮,上万人从京师沿着大运河,从北往南走。经过山东境内,观赏了趵突泉,等顶泰山,一路旗幡飞舞,华盖繁车,男女老幼都夹道跪拜迎接,街巷里载歌载舞,皇帝途中赈济贫民,抚恤百姓,又视察了黄河北岸的防险工程。看到黄河跟淮河的交汇处,黄河色黄,淮河水清,奔腾汹涌,气势宏伟,乘船而下,看见山美田肥,圣心大悦。

出行二十多天,简诚作为先行官提前到达宣城,通知众人说皇上已乘舟过江,停泊在镇江,明天渡扬子江,登金山,游龙禅寺,再过两天就到达宣城,次日登虎丘,观当地风土。尽管早有所备,皇帝真要来了,一时之间所有官员都惶恐紧张起来。

起先就已经是准备好了,但为了不出差错还要重新检验一遍,瑞安几天里是忙得脚不沾地,很晚才回家,靖瑶和镇源不管多晚,每天都等着他回家问情况。

这天回来很是高兴,瑞安说:“蒙太皇太后的垂爱,叮嘱皇上过问,特别允许苏家觐见,参拜事宜都要经过排演,逐句逐字都要小心拿捏,我已经准备好了礼品上百份,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后,皇妃及皇太子各不同,跟宫里的人事先探听了他们的喜好,白玉、古玩、金饰准备了许多,各路随行的人员,由上至下也都有打点,佳雨传回来的消息,按照张总督的授意,也清点了一下各家的避讳事宜,全部都检查过了,应该是不会有差错。捐给州府的钱也都到位了,还准备了一些现银,方便随时支取。”

听了这些,镇源、靖瑶二人总算是安心了,瑞安正要去休息,又听见镇源问:“见到简诚叔叔了没有,他怎样了?”

“简诚叔叔连日操劳,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显得有些苍老,不过精神还是挺好的。”瑞安回答,“今天最后一次排演,他在现场看过,我好不容易才找机会凑到他跟前,跟他说了几句话。”

“要你关心一下他家里的状况,你问了没有?”镇源说着瞟了靖瑶一眼。

“简诚叔叔忙得很呐,被许多人围着,我看他也是分身乏术的样子,哪里来得及问,我这里一句话问出来,那里还有好多人同时等着他交代事情,我也不好多嘴了。”瑞安说:“他只抽空在私下里交代了我一句,代问苏家长辈好。”

镇源看见靖瑶两个肩膀一落,似乎是松了口气,便又问:“那先前准备好给他的礼品,送出去没有?”

瑞安摇头:“送过去了,他不肯接。”

镇源还想再说什么,靖瑶插进去说:“瑞安辛苦一天,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去,这个时候丁大人那里熙熙攘攘的,人多眼杂,也不方便叙旧,更不好送礼,等圣上起驾离开宣城时,直接装到丁家的马车上去吧。”

瑞安下去了,镇源把头转向靖瑶:“他也难得回来一趟,你想见见他吗?”

靖瑶良久不语,直到镇源再唤大姐,才缓缓地摇头,怅然到:“还是算了吧……”

三月十八日,皇帝驾临宣城,停留了五天,宣城日夜欢庆,夜里就跟白天一样,到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各级官员叩见,进献古董、字画等,皇帝也很高兴,常有赏赐下发,有时候是匾、字、宴、食、银、物,还有赐见;娱乐活动基本上都是看戏、宴请,排场盛况空前。有时也安排议政会议,召集官员讨论两淮商贸,得知四条政令下发后,经贸复苏了,皇帝心情大好,而后便装到街头视察,看到一派繁荣景象更是愉悦,正好官绅上报盐商由苏家提起倡议建造盐义仓,便亲自去看了,听到许多灶丁传扬苏家善举,大为赞赏,到瑞安觐见时,又说太皇太后也关心苏家,百年义商感天动地,表扬苏家“胜不骄败不馁,是为首范”,御笔亲题“行盐义商”,极尽殊荣。

大队离开宣城刚刚起拔,京城就传来战报,归顺多年的蒙古又开始叛乱,起兵攻打边境,皇帝便决定结束南巡,赶回京城。

靖瑶正在前厅的桌子上剥毛豆,镇源在看书,忽然听到身后细碎的响声停止了,头也没回就问:“怎么不剥了?”

剥豆的声音又响起来,断断续续没有了之前的连贯,镇源又说:“手里头磕磕碰碰的,那是心里有想法呢,到底什么事,说说看。”

靖瑶索性将手边竹箕移开,有些忿忿地说:“你的眼睛是看在书上,还是盯着脑袋后面?”

镇源呵呵地笑:“眼睛肯定是看在书上,但是心里有感知。”

“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靖瑶哼一声。

镇源吃吃地笑:“早上瑞安出门的时候,你追着问给简诚的礼在他走的时候是不是送到了,瑞安说送了,你那神情,还是不信的样子。”

靖瑶听了,脸色便浮现出心事来:“瑞安是个不习惯说谎的人,我看他答话的神情,不怎么对劲。”

“你就是多心。”镇源不屑道,“要是不信,自己去问问简诚不就知道了。”

靖瑶登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正干瞪眼,忽然看见瑞安进门来,脸色也跟平时不同,他看了靖瑶一眼,欲言又止。

只觉心底一凉,竟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靖瑶这会倒是不敢开口问了,还是镇源开腔,:“出什么事了?”

瑞安迟疑片刻,轻声道:“前天皇上的船到了青口,从黄河上岸,迎候的车船一时准备不周,皇上生气了,将丁大人当众呵斥,连贬几级,下到晋县当县令去了。”

靖瑶大惊:“简诚做事向来谨慎周全,怎么会车船准备不周?”

瑞安回答:“当天其实是按照行程安排的,只是皇上忽然感觉不舒服,就取消了闸口的视察,所以到达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而渡口上百姓围观迎驾,因为早先有命令说不得扰民,这时候当然就不能阻止民众觐见圣颜,车架只是在人群外围等候,船队提早到达也是突然,没有提前告知,车架进去的时候被百姓拦住了,好半天才进去港口,就这样误了事。”瑞安叹道,“也是运气不好,那天皇上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又为蒙古联盟多部叛乱的事烦心,看到百姓簇拥呼喊更加觉得头疼,虽然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半刻钟,却怒气不遏,把一肚子的火气撒到了简诚叔叔身上。”

“难道周边就没有替简诚求情的人么?”靖瑶心里一着急,声音都颤抖起来。

瑞安摇头:“官场上的人,多数都是见风使舵的,平时就很会明哲保身,这时候见皇上不高兴都吓得不敢吭声,只怕被牵连进去,平白无故就遭了祸事,哪个敢多话?甚至还有人阴阴阳阳煽风点火,只想皇上出了气就自己好过了,所以简诚叔叔便得了这样的下场。”

“等皇上气消了,再做做转圜怎么样啊?”靖瑶当然为简诚感到不甘心。

瑞安不说话,镇源说:“苏家怎么出面啊,以什么由头出面呢?可不要被牵扯进去了。”

靖瑶一听愠怒道:“现在只想到怎么撇清,怎么不想当初接受了人家盐照呢?!”

“大姐你真是误会了,”镇源叹一声,仔细地剖析道:“我们跟简诚从名义上说,非亲非故,用什么名义为他奔走?名不正言不顺只怕惹别人非议,要说情谊深厚,也太容易被人引申到官商勾结,搞不好反而让简诚罪上加罪,更加会祸及苏家。更何况,我们的好意简诚未必肯接受,你做的事情就算是为他好,也不能强加给他。”

镇源的话仿佛当头棒喝,靖瑶听得浑身一震,好半天之后才闷闷道:“临行时候,我们的礼,他是不是不肯收?”瑞安面色一紧,望向镇源。镇源逃也似的把眼光转向别处,也不说话。

“你们合伙来骗我!”靖瑶气愤地把手一推,将整整一竹箕青豆拍翻,骨碌碌滚落一地。镇源使了个眼色过去,瑞安识趣地退下,只剩下姐弟俩,在前厅里无言相对。

“你们何必骗我呢?”靖瑶叹道,“那时他说不愿意再受接济,交情就此斩断,以后各走各的路,再不相往来……我知道商人是被人看不起的,我在商场,他在官场,我们已经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再也不可能有交集。他说代问苏家长辈好,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你问我是不是要见见?我猜他的意思未必肯见,我如果登门硬是要见,他倒也不会闭门不见,只是那样的见面,还不如不见。”起身走两步,抬手抚摸长匾,又叹息道:“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做好了那么多事情,也就是这一次出了点差池,竟叫他乐极生悲,他这一生只想着光宗耀祖,这都要到半百的年纪了,做官都做到了上卿,却没想到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叫他如何想得通?”于是叫来管家,派人去打探简诚的近况,赶紧告诉自己。

一个多月之后,下人回报说,晋县土地贫瘠,种田只能靠天吃饭,衙门经费不足,衙役们都必须自谋生路,丁大人到任也只有两间茅草屋,没有钱雇仆人,丁夫人自己下灶塘做饭,丁大人还需要自己种田。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春耕时节,夫妻俩只能赊粮过生活。

靖瑶姐弟听罢唏嘘不已,做官做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回来做商人,可是简诚却执意走这条路一直到底,他每天扛着锄头上衙门处理公务,然后到田里去劳作,都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守着这样清苦的日子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下人的话听得靖瑶姐弟二人哑然无言。最后镇源说:“不如这样,我们还是借贾祯舒的名义给他些银钱,帮他渡过这个难关。”两人合计一番,便以贾祯舒的名义写了一封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听到简诚的近况为他感到很不服气,愿意资助他黄金五万两,帮助他托人找关系与上面的官员通融,为了不让他担心日后会因为这次相助以后会受到要挟,特意在信里写明绝不要求任何回报等等。准备妥当后又再三叮嘱送信的人,如果简诚拒绝这么大笔钱,就留下一千两银子资助他生活,如果他还不肯,就给一百两,总之只要他接受就行了。

过了一个月,扮演贾祯舒的周绍回来,满脸沮丧地告诉靖瑶,一文钱都不肯接受,而且把自己赶了出来,说以后都闭门不见了。靖瑶可是没办法了,长吁短叹半天,也只能算了。

过了大半年,看着就要过年了,估摸着简诚家境清贫,年还不知道怎么过,靖瑶左思右想,又跟镇源商量着,让管家拿了丁家盐照去晋县。她想,你不愿意接济,那把你家的东西还给你,总是能接受的吧。镇源其实早就想到了结果,但拗不过靖瑶固执,只得听之任之。果然,简诚还是见了苏家徐管家,只是态度不怎么热情,三言两语就把徐管家打发回家了,只说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来,以后再也不会跟商贾有往来。听到回信,靖瑶心情郁闷了好些日子,怏怏的没了精神。

看到姑姑这样,瑞安很是担心,镇源却说:“没事,你姑姑是铁打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振作起来的。”

可是这一次,这么多年来也真是难得看到姑姑如此沮丧,瑞安也对镇源这话半信半疑起来:“叔叔你是不是高估姑姑了?”

“她不会死心的,心不死,就还是会跳起来继续折腾。”镇源说着,把手一挥:“你不用管,我看着她呢,去忙你自己的吧。”

等瑞安走了,镇源却忍不住发了一阵子呆,想起爷爷在世的时候,给他们五兄妹讲盐水女神的传说,那时候,靖瑶就坚持要做盐水女神,难道她没有考虑过后果么?盐水女神一往情深,却被廪君射杀……没想到,真是一语成谶,几十年后,命运竟以这种方式成全了她,想到这里,镇源心里满是感伤,一忽儿又想到佳雨,两人的经历如此相似,红颜薄命啊,如何不叫人叹息。

这一年中原与蒙古大战,瑞安牵头号召宣城商会众商人捐银助战,半年累计白银上千万两给军队,并且行船供应行军粮草数百万担不收分文,深得朝廷赞誉。太皇太后嘉许靖瑶守寡不嫁重振苏家,立贞洁烈女牌坊。也就是在这一年,晋县因为收成不好,交纳公粮不够,导致军粮征收没有达到额定数量,纳粮参将一状告上去,正值战事当头,军务为重的时候,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将丁简诚革职。

简诚心灰意冷,自己觉得面子都丢光了,既不愿意继续在晋县住下去,也不愿意回去原籍宣城,便跟他妻子回到靖州娘家,可是这娘家也家道中落,境况并不很好,他妻子的哥哥因为原来简诚做大官的时候上门求情,没有给予过任何的关照,心里很是讨厌简诚,就不肯接纳他们,最后简诚的妻子把身上仅剩的首饰全当掉了,在城郊买下了一间茅草屋,靠屋后一块土,种点菜换点钱,有一顿没一顿地过着。偶而,也会有一些官场上的朋友想要接济他们,简诚仍旧是坚决不肯接受,后来有一些慕名而来的人,上门跟简诚讨要字画,然后给点润笔费用,虽然不多,但也算一个办法,让夫妻俩勉强维持了生活。

而苏家老宅里,镇源看见靖瑶的房里字画成了堆,都快没了落脚的地方,便说:“大姐,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我们再送一次盐照吧?”不等靖瑶答话,便自作主张叫徐管家给简诚送盐照去了,横竖都是之前一样的结果,见了人,不要银钱也不要盐照,好说歹说,还是只能打道回府。

等回到家里一说,靖瑶便一声不吭,端了火盆过来,将满屋子的字画全部烧了。管家想拦,镇源说:“随她去吧,反正过不了多少日子,又是一满屋子。”看着靖瑶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金黄,那眉眼之眼却依旧堆积着浓浓的伤感,镇源心头堵得慌,赶紧出了来了。

才转到前厅,便见柜上的管事领着一个女子进门来,他纳闷道:“胡管事,这是谁呀?”

管事回答:“这是大公子新买的妾。”

看这女子身材婀娜,大眼睛樱桃嘴,长得十分美丽,却是一脸凄然。镇源不由得狐疑起来,等瑞安回来再问,原来他一大早出门去,就被人拦住,问是不是义商苏瑞安,回答说是,这人便将这女子推到他跟前,说自己是一个茶商,因为船翻了所有的货物都被水冲走了,没有回家的路费,所以就跟妾商量,妾愿意买了自己换路费,让茶商回家,因为相处多年感情很好,茶商不愿意女子被卖掉之后到别人家里受苦,就想着苏家是义商,有善名在外,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她,于是找了过来,请瑞安买了这个女子,只拿路费的钱,一分钱不多要,唯独请瑞安好好善待这女子。瑞安也知道前几天淮河里翻船的事,见这茶商有难处,就答应了,给他路费,带回了这个女子。

瑞安一边说着这个经过,那个女子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听说夫妾二人分离的时候拉着手痛哭不已,想必是感情很深,镇源便说:“难得有情人啊,你这虽然也算做了件善事,却也分离了人家夫妻二人,积了个善又损了个阴德,不是等于没做好事……”

瑞安愣了一下,说:“是啊,妾有义,夫有情,不应该拆散他们。”

女子一听吓住了,连说:“请不要退回我,没有路费,相公就不能回家了,我可以在苏家为奴为婢。”

“放心,不会要他退钱。”瑞安说着,带了女子出门去找她丈夫。

此时那茶商已经上船,正要启程回家,想到两个人出门,只有一个人回去,过去种种恩爱都涌现在眼前,不由得肝肠寸断,便在江上哭泣大声喊那女子的名字,忽然看见瑞安带着她回来,不要人也不需要退钱,还多给了些银两,顿时感激不已,夫妻俩在船头对着瑞安磕头不止。

围观的人都称颂苏家义道,这件事被当成佳话传扬,有个秀才把这件事写入书中,因为茶商姓卢,故事就叫《卢梦仙江上寻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