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到晚饭的时候,瑞安回家了,说中午盐司请客吃饭,给了个暗示,说白了就是联手贩卖私盐,话是说得冠冕堂皇,什么苏家要重振,是有捷径可走的,他给指出一条明路,按照参粮船、军船的办法,以超过盐照数倍的定额买盐卖盐,用不了几年便苏家就能重新鼎盛。这个提议相当诱人,毕竟官商联手,又有盐照在手,再打点一下漕运官吏,只需要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给苏家载盐的商船放行,不过份严查数额就行了,如此一来利润倍增。
镇源与靖瑶眼神交汇又岔开,靖瑶先问瑞安当时怎么回复的,瑞安说,觉得盐司这番话是在试探夏季出货时的合作意向,就先是客气地谢谢了他的点拨,只说年轻阅历少、经事不足,不敢擅自做主,还要回家跟长辈合计,就这样使了个缓兵之计,然后回来谨慎考虑。
镇源问:“那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瑞安回答:“贩卖私盐是犯法的事,对朝廷是漏税,对百姓是祸害,是朝廷不容许的,也是百姓看不起的,从短期看,是利润高,但从长远看,风险高于收益。” 他又说,“我们苏家卖盐近百年了,从不私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成事不足,立马就会毁了苏家的信誉,不能鼠目寸光,为了一时的利益背上詹家那样的私盐贩子贼名。何况,苏家正是重兴家业的关键时候,应该是稳妥为上,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盐司除了赚钱还有没有其他想法,无从得知,万一出事,一定会把苏家推出去,我们还是不要做犯法的事情,宁可聚少成多,也不要兵行险招。再说了,我们有两本盐照在手,不需要去贪图那点私盐的收益,守法安分,也不过就是多花几年时间,兴旺还是指日可待。”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苏家现在看着起来了,树大招风,我还不得不防,有不良之人伙同盐司下套,到时候去漕运告发,将苏家夏盐全额吞吃,而后分赃。”
听完这席话,镇源不禁感慨万端,瑞安少小老成,从苦难中生长的他,早早当家,已经学会了防官防匪,知道商贸之路也是坎坷之路。正想得入神,耳便传来靖瑶的轻笑:“这是镇源的得意门生。”
“不,这事都是因为姑姑,我才会想这么多。”瑞安正色道:“盐引案虽然过去了,但仍然在我心里,所以我时刻警醒自己,私盐不可贩。”
家里人都知道盐引案是靖瑶心里的隐痛,许多年都不敢提起,瑞安这一下说出来,靖瑶脸色倏地就变了,但是瑞安并没有避开不谈,反而抽丝剥茧地细细说来:“当年为了贿赂两淮漕运使和巡道御史,大肆贩卖私盐,盐商们根据官员不同的嗜好行贿,银钱、古董、美色各种贿物送出去,他们都认为这种馈遗比通常的贿赂高雅有格调,也就不以为然地接纳了,慢慢就跟盐商沆瀣一气,收了礼,将亏空以空账调平。后来有人举报,盐引案发,圣上彻查之后非常震惊,将漕运使及盐司砍头,姑父全族流放宁古塔,其余株连官员分别交部议处,及降级调用,另有两淮总督徐元堂等十多人被革职,就连行贿的盐商詹贵生、吴新义等数十人也被追责,下狱严办,后来他们交钱抵罪,也是出了大笔银钱。那时候我们苏家遭遇了一系列变故,爷爷没有精力也没有银钱参与这些事,而丁家也不涉案,所以才保了个万全,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盐引案其实已经为盐商敲响了警钟,盐的贸易从那时候起就下滑了,变得萧条,这事牵连很广,对官场的影响也很大,朝廷借此案敲山震虎、充盈国库目的达到了,那之前准备调高盐税的议题也搁置了。”瑞安说,“我想,盐引案发并非偶然,其实在圣上下旨彻查前,连着几年有好几个官员举报,但圣上一直按兵不动,应该是在宏观衡量,等待时机成熟才一发制人。对于盐行业来说,圣上放水养鱼十多年,朝廷制定了许多的政策来扶持盐商,先就发放过低息官款,还免息收盐,遇到灾年还可每引加盐十斤不入成本,又明令在运盐途中遭遇了天灾人祸等意外,可由转运使报请两淮总督免捐免课补运。这些政策使得最近几年盐行业又有了起色,看看现在的局势,盐的利润太高,官商之间的勾结肆无忌惮,比起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粮船贩私盐,就连军船放空路过两淮,都要夹带私盐,甚至上京赶考的应试士子也在包裹里带私盐,凭借考学证件闯关卡,还有人说,无论是在城里还是乡下,吃的私盐已经占到了全部盐量的七八成。现在新皇刚刚登基,为了树立威望必定会整肃吏治,两淮盐况如此不堪,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制定措施整治,也许会出重拳。”
这一番话听得镇源连连点头:“私盐猖獗禁止不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想整肃盐法,还是要从管盐的官员着手,这都是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我只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这两件大事让国库支出了不少银钱,听说明年圣上又将大婚,还有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都是要用钱的,我估摸着,朝廷要筹措资金还是会向盐商伸手,不过这些都是喜事,圣上也必定不想沾上杀戮,所以这次大概会通过罚金的形式充盈国库,还是以儆效尤的手段吧,为免江山动荡也就是惩罚一些小官员,要挤出盐商的钱来必然会整治一些大户,进行了这样的警摄之后,便会全面调高盐税。”
瑞安说完,靖瑶忍不住拍起了巴掌。
“叔叔放心了,你可以出师了。”镇源很是欣慰。
靖瑶笑道:“难得如此年纪有这样深入的见解,姑姑想说名师出高徒,都觉得不合适,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随即又说,“你都拿定主意了,还说来跟我们商量。”
听了这么高的评价,瑞安的脸都红了,这时候才显露出一些少年稚嫩的本色,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想跟姑姑和叔叔商量,能不能拿些钱出来买船,组建苏家自己的船队。”
靖瑶微微有些吃惊,这正是自己的想法,只是还没有考虑成熟,便一直放在心里,这会瑞安提出来,她很有兴趣听听他的想法,猜度着是否跟自己的计划一样。
面对姑姑的问话,瑞安回答:“水运被青红帮垄断,他们背后有漕运官员撑腰,虽青红帮与我家素有积怨,但雇船行盐,按例给钱也没有刁难。我想着冬夏两季事水运的旺季,春秋时节基本闲着,虽然闲着没事干,但青红帮还是要养船工。去年听说他们准备换下二十艘老船,但水舵资金不够,我就有了想法,跟水舵商量,出钱买十艘新船,自己配备船工水手,赚得的钱跟水舵三七分成。这样就可以解决水舵买船资金不足的问题,又减轻了他们的人力成本,还可以保证他们的收益。”
“冬夏两季运河人力不足,官员都没有办法解决,你到哪里去找人来当船工?”靖瑶问。
瑞安笃定地回答:“盐丁啊。”
“这倒是个好办法。”镇源点头称是。
朝廷的劳役制度按户籍编排,征得盐户、盐丁到盐田做事,按人头发酬劳,收入微薄。到了嗮盐的时节,分散在各处的盐丁聚齐到盐田,嗮盐结束后,或者留在盐田,或者回到原籍,淮南的盐是采取水煮的办法,所以很多盐工因为烧火烟多熏眼睛变成瞎子,淮北是晒盐,因为手脚常年泡在盐水里,骨头发软就很多瘸子,这样的劳役令百姓苦不堪言,所以盐丁中常常只有人逃亡和改行,有的身子宁愿去当兵,也要逃避这样的劳役,明朝郭五常曾经有一首诗《悯盐丁》就这样写的:儿女呜咽夜不炊,翁妪憔悴衣蓝褛;古代水旱伤三农,谁知盐丁同此楚。
如果能将部分盐丁作为船工,一来可以解决盐吏管理的难度,二来可以缓解盐丁的生活,提高他们的收入,三来可以破解旺季漕运人手不足的问题。只是这办法虽然好,却仍有不少的困难。
见镇源、靖瑶都低头思索不答话,瑞安又说:“这个办法实行起来,要打通盐吏、青红帮两个关节,现在水舵已经认可了,青红帮也就没问题了,盐吏那里也谈过,确定按人头给他们交税。”
“盐引案时刻警醒我们,凡事还是不能不多想,你刚才猜想朝廷整治两淮盐政即将开始,盐吏应该也在整治范围之内,现在谈好了,将来要是换人,这规矩只怕也得跟着变。而且从管盐的官员来说,等级就多了,从百夫长至巡道御史,中间还有盐课司大使、副使、转运使等数人,现在的世道无官不贪,都必须一一打点到位,否则,漏了一个都会出问题。”镇源沉声道,“再说,朝廷如果动作起来,难免又会牵连到苏家,这事暂时还是搁置的好。”
靖瑶也说:“水舵不代表青红帮,帮里的一切最终还是林猛定夺,不说苏林从前的积怨,也不说他回去漕运官员跟前挑唆,就说他生性贪婪,肯定不会答应三七分成,一旦分成比例超出我们的预想,就算我们愿意承受,也坏了行规,以后再想扩充,还得按照这次定下的比例,让了利,也没见的减少了困难,想来想去都跟鸡肋似的,食之无味弃之有肉。”她叹一声,“我们这样贸然提议只怕引起林猛的警觉,他要是知道苏家已经积聚了这样的资本,难说不起坏心,又开始兴风做浪。我们现在翅膀还不硬呢,低调点好。”
瑞安听了,觉得姑姑叔叔说的在理,也就说这事放下。
镇源想了想又问:“盐司还会找你的,那贩卖私盐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回复?”
“就说,家里的生意刚刚做起来,资金还紧张着,担不起风险,还有家人曾经被牵扯进盐引重案,对私盐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涉足,就这样搪塞吧。”瑞安说完,靖瑶又补充说:“记得还加上一句,在家里商议时姑姑哭闹,要挟说要是我敢涉足私盐她就撞死,作为晚辈不能违逆长辈的意思,没办法,只能遵照她的妇人之见,白白失去了挣大钱的机会,拂了您的好意,也是懊恼。”
瑞安已经离开了,镇源见靖瑶还皱着眉头,便说:“瑞安是有些心急了。”
靖瑶却说:“他还不到二十岁呢,就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不错了,将来以他的天赋再加上些磨砺,一定能成气候,”她的目光望向远处,幽声道,“爹的愿望,苏门三代的夙愿,也许他能做到。”
“那你还在忧虑什么呢?”镇源奇怪了。
“要集齐四本盐照,交给瑞安,这是我的责任。”靖瑶的手用力按在桌子上,“首先就要想办法得到吴家的盐照。”
这个时候丁简诚已经到杭州赴任。虽然担任的只是佐贰官这样的副职,但他洁身自好,严于律己,叮嘱妻子闭门谢客,不是谈公事不接待,从前他有三大爱好下棋、喝酒、交友,从那之后也不开棋局、不端酒杯、不接待朋友,真正做到了至清如水。在任上三年,既不屈服权势,也不接受贿赂,秉公执法,做事认真,赢得了很好的声名。
这一天,他正在衙门内办公,听说有个老朋友来拜访,说是原来商场上的朋友,心想无非是想来拉关系的商户,正要说不见,那边又报出姓名是贾祯舒,不由得一喜,正要起身迎接,蓦地又停下脚步,想了想,嘱咐属下把客人带到家里去。
祯舒兴冲冲来到丁府,眼前的一切真是叫他失望,简诚的住所简单冷清,没有众多的奴仆,只有一个老妇人做杂役,很多事情都是他妻子亲手在做,这样的境况完全配不上他此时的身份。等到做好,丁夫人送上来一杯茶,也是真正的粗茶,又看见那老妇人在院子里剥豆子,好奇地多问了几句,原来是为了省钱,自己在后院栽了菜……祯舒知道简诚的为人,从不做假,家境如此清贫当然是为官清廉,看了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开始以为简诚会欣欣然相见,没想到等了许久还不见简诚回来,祯舒心里便隐隐地有了些想法,莫不是简诚不想再跟商场上的朋友来往?想想便拿定了主意,稍微坐坐就走,留下些钱资助他,以后还是少打扰的好。好不容易等到简诚回来,寒暄了几句,话题一转,问到他现在的境况,也不过是想为资助他做些铺垫,没想到一提到这个问题,简诚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沉默片刻一脸惭愧之色,起身一拱手:“贾兄,愚弟只怕是要得罪你了。”
祯舒一惊,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惶然地问:“怎么这样说呢?”
夏至时节,淮河里的水都满上岸,瑞安随船去行盐,靖瑶从码头送了他,转身迎面就碰上益丰:“我送你回家。”
“不要你送,有这功夫,回家去陪你娘。”靖瑶说。
益丰又说:“我也是要回去,同路走好了。”这下靖瑶也不好说什么了。一路走着,益丰忽然压低了声音:“我舅舅一直对水舵不放心。”
靖瑶一惊,瞬间想到前些日子瑞安提到的跟水舵合作买船那事。水舵舵主彭川原来是周叔衡的得力手下,周掌门在时,彭川是帮中三掌门,林猛夺权后把他贬到了水舵,肯定是常年监视的。难道是瑞安跟水舵走得勤些被林猛发现了,林猛以为他们勾搭起来意图不轨?
“我舅舅让我去查水舵,查来查去发现瑞安最近去得多,我给瞒了。”益丰说,“你还是提醒一下瑞安,保持点距离。”
靖瑶点点头,如实告诉益丰:“瑞安想跟水舵合作,替他们出钱买船然后分成,水舵说能做好帮里的工作,保证你舅舅会同意,可是后来我们家里合计,这生意还是不做的好。”
“舅舅已经对水舵警觉了,水舵买船的钱不够也是因为舅舅抽走了他们大笔资金,怕彭川羽翼丰厚了起反心,这事你千万不要掺和。”益丰说完,仿佛没事人一般,脸上又挂上了浪笑,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折子戏。
靖瑶慢慢地走着,脚步也随着心情沉重起来,虽然彭川是个厉害角色,在周叔衡死后还能安稳地呆在青红帮数十年,他的隐忍和谨慎可见一斑,但林猛也不是那么省油的灯,抽走水舵的资金,不就是要做死他们,彭川又会如何应对?出于之前的交情和感情,靖瑶想帮彭川,但是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也无能为力。
穿巷而过,拾阶而上,进了家门,徐管家迎来,低声说:“周绍回来了。”靖瑶看他脸色不开朗,已经猜到几分,只是没想到她一番苦心,换来的终是场空——
管家的外侄周绍,正是贾祯舒,躬身站在前厅里,把去见简诚的经过仔细地跟靖瑶报告。
简诚先问贾祯舒为什么抛下山西的亲人南下了,周绍按照先前在苏家合计好的说辞,只说是去为父亲找药,顺路去看看老友。简诚又问还有其他想法吗?周绍说没有其他想法。简诚便说了他为官的宗旨,虽然接受了贾祯舒的大恩,无以为报,但又看重自己清廉的名声,不愿意违背自己做人为官的原则,他上任后很多商户使出了各种招数想结交他,都被劝退,他虽然在朝为官,却不会给予贾祯舒丁点的照顾。一席话言语委婉又义正言辞,听得祯舒如坐针毡,简直没有办法开口,只能再三声明自己无事相求,最后还想给简诚留下银票,被他拒绝。送到门外,简诚说了这样一番话:“我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问心无愧,也不愿意再受接济,为官一日则洁身一天,疏远以前的朋友远离利益场所,以后再也不会跟商场上的朋友来往,今天是念及旧情还跟你见上一面,但交情就此斩断,以后各走各的路,再不相往来……还希望你成全我。”
前厅寂静,良久之后,靖瑶黯然长叹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也罢,既然他说此生再也不见了,那贾祯舒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便嘱咐周绍下去休息。
所有人都散去了,靖瑶直直地站在堂中,转过脸抬头,细细地看过长联的每一个字,心意沉沉,恍觉凄清,她想流泪,却无泪可流,只有心底那浓浓的悲哀,将她裹挟着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贾祯舒,假真苏,商贾之真苏家,此一番心绪,那一腔情愫,均只能到此为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只能把所有的心思掩藏好,唯愿简诚一路走好,仕途亨通。
赌场内,灯火晃动,人声鼎沸,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状的兴奋,一张张赌徒扭曲的面孔之中,昌良也满脸发红,正挽上衣袖拍出银票,红了眼大声下注,那暗处,一双眼死死盯着,身后有人拍肩,便跟着来人出了赌坊,走进旁边的茶楼雅室。
徐管家问:“近日输赢如何?”
那人答:“输得多赢得少,在赌庄账上已经赊了上万两银子。”
徐管家又问:“加上高利贷的,累计多少了?”
那人答:“高利贷那里利滚利已经有一万黄金了,这边上上月拿了大包首饰细软来抵,上月偷拿了家里两个铺面和地契过来,还欠七万银钱,利滚利下来,再加今天在柜上的借支,不出十天,就能到十万白银。”
如此一来,仅剩的银楼就没了。家有不肖子,也是活该。靖瑶的脑子转得飞快,心里的算盘也扒拉起来了。当年盐引案吴家因为行贿招致重罚,家产缩水将近四成,虽然仍旧可观,但已远远比不上往日的荣光。后来为了救吴新义出狱,吴家又花了大本钱,家产已经谈不上丰厚了,而吴新义虽然被保出监狱,在大牢里呆了三年身体也垮了,常年卧病在床,勉强操持着生意,本来家境还算富足,这几年又被吴昌良害了,不知他怎么染上了赌瘾,不听规劝,吴新义气得病情加重,更加无法管束儿子,生意一塌糊涂,家业也是一败再败,十家铺面只剩得一处银楼捏在吴新义手中,他病着自然还浑然不知外头债台高筑,已经资不抵债,此时若高利贷逼来,只能是倾家荡产。
徐管家说:“这些天城里已经有风声了,说吴家资金周转不过来了,但还没成什么气候,我得到的消息,债主们现在还不急着去吴家要债,做这行当的都比猴精,就想要吴家全部的的产业,说是一个月之后才是要债的时机。我估摸着,这事到时候只怕会闹大,那些银楼的主顾看见赌场债主上门要债,不会担心自己的钱提不出来?到时候全都去吴家柜上兑换银票,那可怎么收拾……”
那时候,才是苏家出手的时候。靖瑶知道,吴新义外干中强,不见棺材不落泪,只有逼得他走投无路,才能去买他的盐照,她吩咐徐管家:“你多准备点钱,盐照他开多少价码,我们就付多少,也不乘人之危。”深吸一口气,“虽然吴新义可恨,但是念及吴太太昔日的情分,只要他不漫天要价,我都会答应。”
曾经的富可敌国,如此不堪一击,苏家当年不也是这样,再大的家业说跨就跨,徐管家想想从前,依然心有余悸,不禁感慨,“只怕吴家拿盐照换了钱,也堵不上这个大窟窿……吴家这回真是完了……”
一瞬间,靖瑶忽然有些难过,她想起了景明,如果他活着,是不会把她丢在宁古塔那么久的,如果他活着,如何接受这样的结局?默然许久,她才交代下去:“吴太太上门来,一定要客客气气的,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一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