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怎样的传奇
简诚离开宣城后去往京城,在朋友的说服下,到福建定居,后来又通过朋友的关系从福建选拔贡生,到京城入读太学,这样的身份很正式,跟他从前家里出钱去旁听已经俨然不同。这时候通过科举考取进士已经成为通常的入仕为官道路,以前通过在国子监学习,学子有很大机会获得举荐,从一个普通布衣而成为官员的不计其数,此时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和盛况,朝廷更看重从科举应试选拔人才,国子监也就渐渐衰败,沦落为科举的附庸。简诚读书虽然刻苦,但也没有获得荐举机会,手上的银钱不多了,想通过捐纳获得官位也不可能,就这样苦读了三年,学业好几次都差点中断,始终没有机会进入官场。
这天,国子监祭酒没有事先通知,悄悄地来进行视察,只见门庭稀落,没有几个学生,便叫来监丞问原因,监丞回答说学生都说要趁年轻享受生活,等老了再来专研经书,所以难免有些懈怠。祭酒感叹读书人也坐不住了,走进学堂,恰好看见还有一个人在埋头苦读,正是简诚。祭酒很高兴,就跟他聊了起来,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同乡,又多聊了几句很是投机,就请他到家里去坐。
一聊许久,正好赶上饭点,又留简诚吃饭,他夫人送酒出来,仔细地端详了简诚一阵,忽然喊道:“恩人呐!”一下就跪到了地上。简诚不知所措,慌忙起身,再去看那夫人,真是有些眼熟,再一想,原真是认识的。
说起来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天简诚去苏家送东西回家,见巷子口围满了人,也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一个少女跪在地上哭泣,旁边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卖身葬父”。这少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便有一些街面上的混混上前调戏她,女子吓得战战兢兢,那模样十分可怜。简诚看不下去了,便出手把那些下三滥赶走,再问女子情况。女子说她是江浙人,因为家乡发洪水冲垮了山,家被埋了母亲也死了,父亲带着她来投靠舅舅,结果路上感染风寒,因为没钱医治,所以一路拖延到宣城,以为到了宣城找到了舅舅就好了,没想到舅舅家早就搬去了苏州,而此时父女俩已经身无分文,父亲又病又饿一命呜呼,女子还欠着客栈的房钱和饭钱,无路可走,只得卖身葬父。
简诚见她一个弱女子可怜,就好心出钱替她埋了父亲,又结清了客栈的欠费,给她十两银子让她去找舅舅。那女子却不肯离去,跟着他说愿意以身报恩,不做妻也可以当妾。简诚哪里能答应,想做她一个女子去苏州也不方便,便又派了家丁雇了马车,一路送了她过去。
他只当是一件小事没有放在心上,不料在这里遇上。说起分别之后的近况,女子的舅舅将她许配给国子监学官典簿陈裴印,后来陈裴印升官到五经博士,现在已经担任了正长官祭酒。于是陈裴印又问简诚为什么不做生意了来读书,简诚就把家里发生的惨事说了出来,夫人听得眼泪涟涟,一再央求丈夫帮帮简诚。
陈裴印想了半天,才说:“国子监的生源有两种,一种是贡生,是各个省府选拔来的,另一种是监生,捐钱换的,因为开了捐钱可以换取监生身份的口子,就有很多人以钱铺路,导致监生的学识良莠不齐,所以很多人都看不起监生。现在的形势,在太学生中间选官的路子已经走不通了,只有考取功名,如果不是这样,以国子监生的身份进入官场,最多也就是当个县丞,或这教谕、训导什么之类的学官,地位低而且俸禄少,没什么权力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很难有出头之日。此时荐举虽然不合时机,成效也不大,但我还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办什么事都要拿钱去疏通,你还是先去筹些银钱来,我再给你写一封举荐信,这是目前来说最可行的办法了。”
简诚听了,便致谢告辞。一路上边走边想,越想越是丧气,他还有哪里可以筹钱,本来遇上了陈大人,好不容易燃起一丝希望,这下希望眼看着又会成为泡影,不由的绝望起来,回到住处,便闷头躺在床上,干什么都没劲了。
过了两天,来了个客人,原来是去年结拜的贾姓兄弟,见他情绪不高,便拖了出去喝酒,三杯酒下肚,简诚将胸中的积郁一吐而快,大醉而归。
宣城这边,苏家匾额已经重新挂上门楣,许多匠人正在院子里穿来穿去,进行屋宅整修,徐管家跟着靖瑶穿过回廊,一路记下靖瑶叮嘱要翻修的地方。到了前厅,镇源坐在一侧,那一边的桌子上,一个少年公子手拨算盘,正在聚精会神地算账,靖瑶停下脚步站在一旁观看,少年专心致志地做事,许久都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直到打上勾结转翻页了,才听边上姑姑的声音:“苏家的祖训,男子十四岁当学徒,十八岁就应该自立,你下月就满十七岁了,该上柜台了。”
瑞安一听,顿时兴奋得雀跃:“可以但掌柜了?”靖瑶笑道:“差不多了,你尽可放手去做,有管事看着,拿捏不准的时候记得要多问问他们,大事情还得家里人一起合计。”说着抬头,望见徐管家和镇源正在耳语,便问什么事。
“简诚有难处,”镇源说,“刚才管家外侄周绍来信说,国子监祭酒想举荐他为官,但简诚没有地方弄钱,心里苦闷得很,这些天都在借酒消愁。”
“明明是商人的后代,不能为官,那就回来做生意呗。”靖瑶想了想,还是叮嘱徐管家筹齐一万两黄金,想办法交给简诚。
“他心意已决,不会回头的。”镇源说,“大姐是经商的高手,不是下棋的人,不知道落子无悔。”靖瑶听了,只是咬紧了嘴唇,就是不说话。
“姑姑,”瑞安搁下笔报出账目,“要是支出一万两黄金,我们就只剩下三千两银子了。”话完,只拿两只眼睛溜溜地瞅着靖瑶与镇源,却见二人若无其事的样子,都不理睬自己,于是又说,“新茶马上就要出货了,数量少价钱高,茶商那里一律不准赊账,这头年前买的布帛绸缎要结账了,家里只怕会周转不过来呢,是不是可以少支点?”话一出口只看见镇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靖瑶淡淡地说:“不行。”他张了张嘴,试图再劝,靖瑶用给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这算是你上柜的头道难题,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看着瑞安黯然地带着账本离开,镇源对靖瑶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要他怎么办呢?”
靖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声音发硬:“谁说没有米?办法多的是!第一,铺面和祖宅都可以做抵押去借钱;第二,还可以考虑盘活库存,在十天之内降价处理完仓库里的存货,或者去跟供应商写上,绸缎庄先付三成的钱,等三个月后茶叶卖完了再付剩下的四成;第三,还可以借钱生财,让从我们这里买盐的零售商家先行替我们垫钱,他们可以各替我们交付一成或者两成的货款,等秋后卖盐的时候,替我们垫钱的商户在价格上给他们按比例进行优惠。”
镇源茅塞顿开,深以为然,是啊,现在已经不是从前,苏家有信誉在,还持有两本盐照,当然可以自己定规矩,自己说了算。于是安心了,再一想,便笑起来:“你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
“没脾气呢,只是不高兴瑞安太看重眼前利益,都不讲义气了。”靖瑶话音刚落,镇源又笑起来:“大姐这不是在否定自己么?你从前不就是这样的。”
“从前做得不对,现在改正。”靖瑶反唇相讥,“回家第一天,你就告诉我爹经商的宗旨,不能忘记行善不能失去德行,难道你忘记了吗?”
镇源便开脱道:“瑞安性情淳朴,他这样提议也是考虑到家里资金紧张,生意才刚刚上路,家底又不厚实,去年把铺面买回来,今年又把祖宅收回来,赊盐、买茶都还要银钱,我想他刚才的意思,不是说不给那么多,而是想暂时缓一缓,或者分次给,绝不是为了多挣两个钱而去做忘恩负义的事。”
靖瑶默然许久,才说:“这是救急呢,难道还可以打折扣。”
镇源摇头:“大姐,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气急是另有原因的。”
一下又被弟弟说中心思,靖瑶干脆不说话了,只绷着一张脸朝外走,身后传来镇源幽幽的声音:“说一千道一万,他眼中只有一条官道,对其他的都没有想法,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姐还是不要有太多的期待。”
案头的书上都盖上了灰尘,简诚慵懒地躺在床上,生生被钱阻断了前程,他如今哪里还有心思读书,正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兄弟,你怎么没了精气神了?”
睁眼一看,正是结拜大哥贾祯舒,悻悻地翻身下床:“上回你不是说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趁你没走,我们还去喝一盅!”
“别去了,喝酒误事,我有要事跟你商量。”贾祯舒坐下,正色道,“简诚兄弟有没有想过回宣城去,拿回盐照重新开始做生意?”
简诚一怔。祯舒诚恳地说:“我听说苏家已经凭借盐照东山再起,所以这对于你来说,肯定也不是难事,不如还回去做盐行当,生意做好了,挣了钱也就可以找陈大人举荐了。”简诚摇头:“盐照我早就送给别人了,怎么能要回来?何况要盈利,少说也要三年,生意做不好也许就是七八年,我本来也不是做生意的料,等到我挣了足够的钱再回来,早已时过境迁,陈大人是否还在国子监都难说,他现在的关系未必还能用得上,只怕到时候钱有了,人脉又要重新找,耽误了时间不说,年岁也不饶人,等到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谁还好举荐我呢?”
“话不能这么说,”祯舒劝道,“苏家义商的名声在外,肯定不是浪得虚名,你可以去试一试。如果能够得到苏家的鼎力相助,用不了多久就能富甲一方,有足够的银钱还愁没有人举荐你?”简诚还是摇头:“我不是信不过苏家,也知道做盐生意利润丰厚,但当商人挣再多的钱,也不是正道,我曾在我爹的灵前立下重誓,一定要当官光耀门楣,其他的都不考虑。”祯舒当然不同意他的看法,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简诚还是不为所动,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
祯舒便掏出银票,放在桌上,轻声说:“我本来也是一个秀才,在商人的家庭里长大,觉得商人没地位,也不想经商,但又没有读书的天赋,苦读多少年还是考不上科举,没办法只好服从家里的安排去做生意。后来到了京城,看到了官场百态,渐渐的也是心死了,原来想读书报国体恤黎民百姓以拯救天下苍生,现在看来就是痴人说梦。去年从湖北过来,路上碰到你,看到你在船上还拿着书看,不知不觉就想起自己从前苦读的模样,于是跟你交谈,非常投缘,下棋也是对味,喝酒对诗,好生痛快,所以才结拜为兄弟。后来交往多了,更加发现兄弟跟平常人不同,我看好你,你是一个有品性有学识的人,只要你坚持下去,日后必成大器。刚才我那么说,是试探你,见到你心意坚决,我也放心了,作为兄弟,我也没什么大能耐帮助你,只是做生意多年,有些银钱,你拿去办事,就不要推辞了。”
不等简诚开口推辞,他又说:“近日我接到家里的信,说父亲老了,希望我回去尽孝,我常年在江湖漂泊,也是厌倦了这种奔波的日子,钱是挣不完的,但是亲人相伴却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我决定把手头上的生意都了结了回家去,从京城开始一路结账,直到回到山西,以后就不再做出远门的生意了,守着家里的田地生活,陪陪家人,悠哉悠哉地生活。”说完起身一拱手,“简诚,咱们兄弟一场,有缘相逢,结伴是福,我这一去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你有大道宏途,以后万望珍重,就此别过。”
目送祯舒远去,简诚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经商的朋友,惆怅了一番之后,信手打开银票,一看顿时瞠目结舌,票面竟然是黄金万两!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客栈去找贾祯舒,被告知他清晨就已结账走人,于是又赶到晋商会馆,问遍了所有的人,说的都跟贾祯舒同简诚说的那样,他要一路结束全部生意,并且已经启程回山西。再问他家地址,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才想起跟贾祯舒交往这么久,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家里的事……他留下黄金万两,没地方找他,也没办法退还。简诚这时候终于明白,祯舒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临走才把银票给他,就是成心让他不能拒绝。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何方高人,出现得神秘,消失得也很蹊跷,这样的事情也够得上是传奇了,居然就叫简诚遇上了。
简诚拿了这笔钱,就从太学宿舍搬到国子监祭酒陈大人家住下,又在陈裴印的撮合下,娶了他的堂妹陈氏为妻。陈大人全力相帮,只要是出外应酬交际,都会带上简诚,一方面结交权贵大人,另一方面选择时机进行举荐。简诚为人原本就大方,手上有黄金万两做事更加大气,琴棋诗酒的场合都出手阔卓,博得了不少人的喜欢。没多久,有消息传来,说吏部有官职顶缺,于是大家合力推荐,简诚便以太学生身份捐了个杭州府同知的官衔,踌躇满志,带着新娶的妻子走马上任去了。
回廊外的竹子长得茂盛,拐角处的栀子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刚刚入夏,空气还有些凉,雨水下了好些天就是不停,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感觉人都要长霉了。
“一到涨端午水的时节,这天就跟漏了似的,雨下个没完。”靖瑶坐在浸满了糯米的桶边,伸手取了粽叶,舀上米绑好结绳连成一串串,放在桌上就跟堆了座小山似的。
镇源坐在边上看了许久,小声提醒到:“大姐还是巧手如初呀,怎么就忘了,你包这么多粽子,家里哪里还有那么多人,早就不是从前了。”
靖瑶一怔,停下手:“真是的……包习惯了呢。”说着又拿起粽叶来,说:“包多了吃不完,正好送人,也是心意。”
镇源抬起手,轻轻地按住靖瑶舀米的勺子:“丁家已经没有人了。”
靖瑶又是一怔,眼神暗淡,脸色失落,又说:“爹在世的时候,春嗮后家里人基本上都不外出了,等着端午节团圆,记得那时候哥哥嫂子和姐妹们都挤在前厅里包粽子,你只做壁上观,从不动手,而我总是包粽子第一名。”
想起过去,镇源也黯然伤情:“是啊,我也记得,哥哥嫂子包粽子总是一个人紧叶子,另一个人绑绳子,惹得我们都取笑他们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乐陶做事图快,包个粽子不严实,米粒到处漏,若楠细致却又动作慢,你都包了四个,她一个还没包完,大娘和我娘说是包粽子,其实聊天的时间更多,爹就在你们中间穿梭,点评一下这个包的,说说那个包的,只有大姐包得又快又好,将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说着一眼瞥见靖瑶眼泪下来了,赶紧停住,笑道,“你还记得不,瑞安那时候正在学走路,趴在浸米的桶边,用手抓了生米往嘴巴里塞,还吃得很带劲……”
想起那时候的情景,靖瑶憋不住大笑起来:“当然记得!他从小就贪吃,爹说他,一爪生米吃不饱,一个名声讲到老。可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一说起端午包粽子,就把这事提溜出来糗他。”
往事历历,笑语仍在耳边,却已物是人非。环顾这个家,宅子还是从前的宅子,虽然修整一新了,但人气还是不旺,显得暮气沉沉的。靖瑶忽然说:“娘去世后,姨娘一个人也孤单,前几天还跟我说,该是要考虑瑞安的亲事了。”
“这事先不着急,”镇源思忖道,“他才当上管事,脚跟都还没站稳,应该把全部的心思用在生意上,好好历练历练,过了二十岁再提亲事吧。”
靖瑶点头:“行,这事以后再说。”
转而,又说到端阳要过生日了,镇源说:“这丫头隔三差五就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干什么,你也不管管。”
靖瑶笑道:“我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干啥去了?”镇源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又没走多远,也没上街面上去。”靖瑶含糊着想搪塞过去。
镇源可不依:“苏家小姐呢,最好是呆在家里,走什么走呀。”
靖瑶没办法,才吐露实情:“她就在隔壁。”
“啥?”镇源是不能跳起来,否则一准跳起来了,去詹家了?这还了得?!
“别激动,我告诉你前因后果,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啊。”靖瑶慢慢地把端阳和林艳梅的交往从头说了一遍。竟是从几年前就开始了,镇源太吃惊了,但更令他吃惊的是,大姐居然不阻止,这可是太不像她的性格了。
“你不知道吧,每年端阳过生日,林艳梅都送她一个实心的金锁。”靖瑶笑笑,伸出拳头来:“这么大个!”
哦?镇源又是吃了一惊,这礼也太重了不是?!这个送礼的,真是林艳梅么?!
“起先我也担心,后来想,端阳的名字是林艳梅起的,这也是缘分,要说老孙家告诉我,他们不肯卖宅子被林艳梅恐吓,我还真当是林猛要对苏家下手了,着实紧张了好一阵子,后来徐管家告诉我,看见端阳从詹家出来,我也跟了几次,发现端阳跟林艳梅熟络得很,于是找了端阳来问,她一说,我就全明白了。”靖瑶说,“别说益丰不是那么坏的人,只是无能罢了,那林艳梅,也没有坏透顶……有时候想想爹当年教训我的话,也觉得是,要不是我当年在门口给维祥难堪,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闹得那么不可收拾,人家当真也是诚心来赔礼道歉的……”
“我当年也是气盛了。”靖瑶说,“爹也毁在气盛两个字上面。”
镇源点头:“大姐,我觉得你从宁古塔回来之后,平和多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这是爹说的。”靖瑶说,“所以端阳要去林艳梅那里,我就当不知道。你看这么多年,都说林猛心狠手辣、林艳梅厉害,可也没把端阳怎么样,不是好好的。”她把桌上的粽子拢好,“待会我叫端阳,给她带些粽子过去,当然也不能说是我让送的。”
“其实林艳梅也可怜……”镇源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来,“听说这两年,益丰好多了,虽然还是在外头混,但每天都回家。”跟着又说,“青红帮都没收过咱们铺面的保护费,也没闹腾了,该不是益丰做的好事吧。”
靖瑶停下手里的活计,愣愣地出神,想起每天,益丰都会站在詹家大门口,等着自己路过,还是从前那样巴巴的眼神……一忽儿,眼前又晃过他保管着的那支金钗,便叹口气,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