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詹家来求亲
出了青红帮大门,徐管家看着靖瑶前襟湿润的一大块露出狐疑的神色,上了车后,靖瑶如实相告,徐管家顿了顿,说起了周掌门的家事。这周掌门八个老婆,都没有生养,为求子嗣,求神捐庙,到了六十多岁,居然真的得了一个儿子,老来得子甚为宝贝,保姆保镖一大票,轻易都不让人见的。
“大小姐,你能进青红帮内堂,已经是周掌门高看了,还能让你抱他儿子,那可是了不得。”管家说着,啧啧两声。
靖瑶不置可否:“闻人不如见面,周掌门果然英雄人物。”想来爷爷能跟他投缘,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还对支钱有些忐忑这会儿全然安心了,她笃信,不管周掌门做任何事,都能成,而她此番下的这个赌注,将稳赚不亏。这么一想,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估摸着快到家了,撩开车帘朝外望去,正好看见詹家的门楣,不由心道一声晦气,好不容易心情刚好点,又撞上了碍眼的。
第二天清晨,苏家送钱的马车一早就到了阅江楼,周掌门正在洗脸,听见彭川来报,停下手,忽地轻声问:“确定苏奇铧不在家?苏畅群没醒过来?”彭川答是,周叔衡点点头,低沉道,“苏家想成就霸业,非此女不可。”彭川附和道:“苏大小姐可谓是有胆有识。”
十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苏奇铧按时抵家,一进门就问父亲的情况,管家说还跟从前一样,整日里昏睡,难得清醒,郎中说只怕熬不到年关。
“爷爷还想去罗霄山看一次秋晒的盛况。”靖瑶说着,走近过来,“您不在家的时候,他只醒过来一次。”
“说什么没有?”奇铧问。
靖瑶迟疑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奇铧看着她,略一沉吟:“跟我到内室来。”问了个详细,只说爷爷从枕边拿出个小盒子,摩挲半天不打开,其余没了,奇铧盯着女儿半天,靖瑶再也不吭声。奇铧纳闷半天,忽而一笑:“爷爷问你的亲事了?”靖瑶的脸一炸便红了,奇铧伸手点了点女儿,哈哈大笑。
靖瑶有些恼,喊一声爹,奇铧还在自顾自笑,靖瑶便拉下脸,正色道:“我从银窖里取了三万两银钱送人。”仿佛打了一个嗝,奇铧脸色一紧,听女儿把事情说了一遍,半天不言语,只拿手指头敲打着桌面,咚咚咚,咚咚咚……斜一眼女儿,见她神色出奇地平静,不禁好奇地问:“不怕?”
“怕爹骂人,还是怕钱回不来?”靖瑶依旧坦然,“钱一定会回来,爹也用不着骂人。”
奇铧怔怔地望着她,轻轻点头,随即又问:“猜得到青红帮遇上了什么事么?”
靖瑶摇头,奇铧扬声道:“准备马车,去阅江楼。”起身,越过靖瑶身边的时候,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吐露两个字,“并帮。”靖瑶猛一下瞪大了眼睛,倏地转身再去看父亲,奇铧已经走出了门外。
待他再次回来,已经是下午,靖瑶在前厅等着,见父亲一脸平静,一肚子疑问只想问个痛快,但转念一想好事不能提前说破,也就忍住了,才要上前跟父亲把店面的情况说一说,却听得父亲说:“把你娘叫到天风堂来。”
靖瑶闻言步子一杵,心思顿时活络开了,天风堂可是苏家正厅,只有议大事的时候才会郑重其事进入,娘素来不管生意上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也多是依赖自己,这时候爹叫娘去,肯定是谈家事,能称得上家里的大事和正事的,现如今只有自己的亲事了……想到这里,靖瑶有些紧张,一抬眼却见父亲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她嗫嚅着想说什么,苏奇铧轻吐一句:“放心。”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便略带悦色转身去了。
第二日,靖瑶一早穿戴整齐去往店面,路过前厅,却见父亲坐着喝茶,一副悠然的神情,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按说,他采办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是要店面查看一番,今天这般闲散,倒是让人狐疑了。靖瑶喊一声爹,站着不动,试探着父亲到底是否跟自己一同出门,奇铧摆摆手,示意她自去。
一路思忖着,忽地看见巷子口一个身影闪过,靖瑶在心事里没脱出来,倒是巧儿眼见,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说:“好像是阿喜。”
阿喜?一大早就出来了,干什么呢?靖瑶赶脚就要上前去看个究竟,冷不丁一个身影就拦在前头,一看又是詹益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低吼一声:“好狗还不挡道!”
“你喜欢我当狗?”益丰涎着脸笑,“那我就当狗好了,汪汪!”
听得身后巧儿都憋不住笑出了声,靖瑶更是厌恶,瞪了眼睛恶声道:“再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了!”
益丰笑嘻嘻道:“我真想看看,你会怎么个不客气法。”
说时迟那时快,靖瑶拔了头上的金钗就扎过来,眼见她真动手,益丰吓了一跳,赶紧跳开,靖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得益丰在后边叫:“靖瑶,我有事跟你说呢……”她哪里还肯停步,飞也似地走了,赶到巷子口,哪里还有阿喜的影子,只得罢了,去往店面,才上台阶,忽然觉得手心里握着什么,低头一看是金钗,顺手插上,偏头问巧儿:“看插正了没有?”
巧儿看着,问:“怎么只有一根?”靖瑶反问:“难道不是一根?”
巧儿叫起来:“早上我明明给你并排插了两根!”再一下便说:“我知道了,你拔的时候把另一根带了出来……我回头去找找。”说着就要转身,靖瑶一把拉住她:“算了,一根钗子而已,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要是被詹益丰给缠住,就麻烦了。”
巧儿想想也是,便也不去想了,一忽儿又说:“詹益丰今天好像是真的有事跟你说呢。”
“他能有什么好事。”靖瑶哼一声,进了店面。
事其实也算是好事,只是对不同的人来说,好坏标准不同而已,尤其是涉及到终身大事。这会儿,媒婆正在苏家天风堂掀动着三寸不烂之舌,给詹家二公子保媒,任她说了个天花乱坠,苏老爷和太太就是不吭声。
“您瞧瞧,这詹家送过来的礼品,怎么着也得好几千两银子呢,不是詹家出手大气,实在是苏家大小姐出众,詹家太太说了,亲事成了必下重聘!”媒婆指着摆满了屋子的大小箱笼,笑得满脸开花,“就等苏老爷和太太一个准信了。”
这是逼将过来了,苏太太看着丈夫,奇铧悠声道:“兹事体大,不能儿戏,家里还有老太爷,容我们合家商议,再做答复。”
媒人见多识广,也打太极:“当然当然,您内室里合计去,我就在这等着。”
苏太太一见媒婆这么难缠,又没了主意,只望着丈夫,奇铧说:“老太爷身体不好,昏睡着,要等他清醒的时候,才能问呢。”
“这样啊……”媒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即说,“老太爷的意思定然是要听的,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的还是父母给拿主意,所以苏老爷和苏太太,最后定信还是你们给啊。”
正厅侧门处,乐陶和若楠正扒着门缝朝里看,看到媒婆一屁股坐下,就没有再挪窝的意思,仿佛是说,今天不等到你们的答复,我就不走了。乐陶先就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爹当年给哥哥求亲时候请的媒婆有这么厉害么?”
若楠嘘一声,压低声音说:“这个媒婆肯定是詹家花了大价钱请的。”
“岂止啊,你看那一屋子礼品,好多都是稀罕物件,詹家为了娶大姐,可是下了血本了。”乐陶一字一顿地强调,“詹家太太说了,亲事成了必下重聘!”她感叹道,“想不到大姐这么值钱……”
“苏家女儿都值钱,你更值钱,将来出嫁,必然满船十艘。”若楠点着她的鼻子说,“你看你贪财不,就知道值钱啊什么的……”
“你不贪财,没钱你肯嫁?”乐陶气咻咻地推了若楠一下。
“别动,”若楠说,“看爹娘怎么应对。”
两人又屏声静气,望向屋里。
奇铧也是久经世面的人物,并没被媒人逼住,软软地挡回去:“詹家如此重礼,想必也是诚心,既是看得起靖瑶,也是看得起苏家,我苏家也不能说敷衍搪塞,确实事出有因,老太爷素来看重靖瑶,说过她的亲事他要亲自过问,我们做儿子媳妇的,不能拂了老人的心意,做些不孝的事情,所以啊,这事恕我今日无法答复。不如这样吧,请詹家容些时日,过了端午再说。”言毕端起茶杯,喊道,“徐管家,送客。”
媒人讨了个没趣,悻悻离开。门页后乐陶笑得捂住了肚子:“就凭他家有钱,一个风哥儿也想娶我大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自己先去照照镜子,他们詹家什么名声……”一回头,看见若楠阴沉的脸,顿时僵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若楠转身上楼,还没等乐陶探头进来,“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正在整理房间的阿喜问:“二小姐,怎么了?”
若楠看见她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去得成,”阿喜紧张地说,“才到就看见大小姐出门,吓得我赶紧往巷子口跑,她们似乎看见了,我怕她们起疑心,就赶紧回来了,寻思着要是大小姐盘问,就说怕小姐起床了有事找,所以赶早给我婶子送鞋垫过去。”
若楠点点头,无力地坐下,一头扎进了心思里。
今天的事,明眼人一看便知,苏家并不想答应这门亲事,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强拒,又顾忌里子不能婉拒,只能采取一个字——拖,拖到詹家自觉没希望,也就不了了之了。对詹家人人都避之不及,自然是有原因的。詹家老太爷靠贩卖私盐起家,做的本就不是正当生意,常年和黑帮厮混在一块,原先就有扯不清的关系,后来到了詹贵生一代,竟然把个林艳梅明媒正娶迎回了家。要说这个林艳梅可是来头不小,乃坎帮掌门林猛的妹妹。
坎帮不止是在百姓中被视为匪徒,在江湖中也是不守规矩的,林猛原是个把头,干得都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原掌门在一次官府剿匪中被杀,他就成了新掌门,大肆勒索绑票为坎帮积累了大笔财富,而后收买田地,强买强卖加上暴力收租,无人敢抗拒,短时间便发家。他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妹妹林艳梅,嫁给私盐偷运屡屡借道而过、因而熟络的詹贵生,詹家资产本也不薄,加上林艳梅的陪嫁,又因为有了林猛做靠山,处处免交保护费,想做什么生意都可以借林猛之名巧取豪夺,也不过十年,竟然跃入宣城四大家。
詹贵生自打家产富足之后,不想其他,早先的嫖妓恶习变本加厉,顾忌着林猛,只不敢娶妾,却天天在外吃喝玩乐,常常不着家,留下林艳梅独守空房,操持家业。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詹家二公子益丰跟父亲一样品性,饱受诟病。
苏家自来名声清白,而詹家声名狼藉,岂能相提并论,更别说联姻,但就是这一桩,让若楠心头如千斤磐石重压。
远远地听见门厅那边传来声音,大小姐回来了。阿喜警觉地拉开门页细细看了一阵子,回头说:“她去老爷内室了。”若楠还是一副失神的样子,仿佛充耳未闻。
父亲一定是告诉大姐今天的事情,大姐也可以安心了。别说是父亲和娘,就是靖瑶自己,也定然不会答应詹家这门亲事。
听说父亲并没有回绝,只是拖延,靖瑶虽然知道父亲是顾忌林猛,还是难免有些不开心:“爹,你不给准信,他们是不会死心的,隔三差五来烦人……”
“你也别急,我和你娘是决计不会答应的,”奇铧说,“昨日我刚到家,詹家拜帖就送来了,一干贼人之后,也配娶我苏家的女儿?出于礼貌,我还得在家等着,领他们进天风堂,这不也是要礼性上周全,省得授人话柄,你也要学着,沉住气。”
苏太太听着丈夫教导完女儿,才说:“他们家也真是,大公子未定亲,倒是给小儿子先求亲了。”
“粗鲁人家,没有规矩可言,做什么都不讲规矩,坎帮是这样,詹家也是这样,这事放他们眼里也没什么出格的。”奇铧喝了口茶,忽然说,“我倒是听说他们家大公子为人不错,跟詹家所有人都不一样……”
詹家大公子?靖瑶偏头想想,记起自己曾经见过他一次,瘦瘦高高,文质彬彬的样子,确实跟詹家人不同。没有时间细想,她猛一下叫起来:“爹,你可不要想我嫁詹大公子!”
“想多了。”奇铧率性地一挥手,“詹家跟苏家,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以前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一句话就是给靖瑶吃了定心丸,她轻轻一笑,却没有想到,此时门外,若楠跟她一样的脸上,只有愈渐愈深的苍白。
脸色苍白的可不止她,在另一个宅院里,还有詹益丰。
“益丰,他们家这是给脸不要脸,娘告诉你,咱不稀罕那苏家大小姐,赶明儿娘给你找个比她漂亮一千倍的!”林艳梅的眉毛挑起来,尖酸道,“叫他苏家能,以后都别想走陆路!”
益丰一声不吭地坐着,林艳梅又说:“儿子,你给娘争口气,娘强势惯了,从没受过这样的气,詹家只要出面,跟哪家不是说一不二,娘请的可是方圆百里最能说的媒人,送的也是宣城最体面的见面礼,可苏家那态度,摆明了就是不乐意!这口气娘是要出的……”起身转到儿子跟前,抚着他肩膀,愤愤道,“娘叫他好看!”
仍没听见儿子声响,低头一看,益丰白得泛青的脸上,亮花花泪痕一片,林艳梅倏地矮了声调,心疼道:“益丰,别伤心,看见你这样,娘的心都要碎了……这不是苏家没有拒绝嘛,马上要过端午了,开开心心过个节,娘亲自去一趟苏家,好不?”
益丰轻轻地叹口气,从袖笼里抽出手放在桌子上,拳头里握着一支金钗。林艳梅看着,软声说:“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娘一定成全你的心意。”
转眼就到端午了,凌晨还未天亮,苏家便陷入了忙碌,秀玉发作生产,天亮时分生下一个女孩。产婆出来贺喜:“恭喜大公子,儿女双全了。”礼杨抱着儿子只顾得上呵呵地笑,一会儿门口鞭炮响起来,炮仗声刚停,一个清脆的女声就高扬着进来了:“恭喜苏老爷苏太太,我可是赶巧送份贺礼。”
这谁呀?大清早的,苏家才放了鞭炮,通知亲家的下人也才出门,对外可都还算不上公布消息,缘何就来了个贺喜的?一家人懵头懵脑的,跟着奇铧迎出去。
只见这妇人金边蓝裙,打扮贵气,一副泼辣伶俐的样子,扭着就进来了,在前厅站定一摆手,四个男仆依次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红布一掀,整整四盘金锭子!
“詹太太,您这是?”徐管家躬身相问。
“过端午,图个喜庆。”林艳梅笑吟吟地说:“我特意差人从嘉兴买了好些粽子给你们尝尝鲜,昨晚刚到,瞅着赶早送来新鲜,可巧,碰上你们家生了个千金,一并送个红包,恭喜恭喜!”
乐陶盯着那四个托盘,眼睛有些发直,乖乖呀,这个红包可真是大呀!
没等苏家人说话,林艳梅又一次站了主导:“小孙女抱过来看看……”眼睛一梭溜,看见一个抱着襁褓的若楠,径直走过去,瞟一眼婴儿,眼光一闪便到了若楠脸上,若楠默默地看她一眼,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艳梅看得真切,便夸道,“长得真可人儿……”转头朝向苏奇铧,“苏老爷真是调教有方,都说你们家靖瑶懂事能干,我也是越看越喜欢。”
奇铧知道她认错了,便对靖瑶说:“还不谢过詹太太。”
靖瑶抱着侄子瑞安,小家伙三岁多,正是调皮的时候,手不停脚不住的,好不容易制住他,赶紧施礼:“詹太太过奖了。”
林艳梅眼神一转,这才反应过来,众人都以为她会稍显尴尬,没想到她丝毫不介意,不羞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踱到靖瑶跟前,看看她手里的孩子,又看看她,这才说:“哟,弄错了,从前见过,可没仔细瞧,这双生的还就是认不准……”忽而一拍手道:“挺好,抱男生男!是个好兆头!”
眼见林艳梅一个人热闹,在苏家唱大戏,众人虽然觉得她过于张扬,但碍于面子也都不好说什么,靖瑶赶紧上前打断她:“詹太太亲临,蓬荜生辉,我们家忙乱待客不周,还请见谅,等满月办酒的时候,还请詹太太赏脸。”一句话就是要送客了,没想到林艳梅只当没听出话外之音,转头就拉住了靖瑶的手:“闲时也上我们家去坐坐,益丰拿着你送的那支金钗,都失了神了,要是再见不到你,可是要疯了……”
话语一出,竟像是益丰和靖瑶有了私情似的,苏家人都变了脸色,靖瑶正要发作,巧儿已经叫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呀?!他捡的,你赖我们家小姐送的?!”
“行了。”奇铧拖长音调,制止了事态继续发展,话锋一转,“詹太太,您可真是善解人意,我们家忙于媳妇生产,都没来得及包粽子,您送来的这些,真是太合心意了,苏家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这贺礼,红包太大,只恐折了小孩福寿,还是请您带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林艳梅的话绵里藏针,“苏老爷这是嫌礼轻了,还是我詹家面子薄了?”
“言重了,都不是,”奇铧沉声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既然詹太太是第一个贺喜的,那就请您给小孙赏个名号吧,以此作为贺礼如何?”
林艳梅愣了一下,这个面子可是给得足够了,她笑笑,也就顺势下了台阶:“那,也行……小女孩,叫端阳吧。”
“若楠,替端阳谢谢詹太太。”应着奇铧的要求,若楠抱着端阳朝詹太太施礼,躬身一笑,落落大方。
林艳梅刚走,吴家就来人了,吴老爷、吴太太还有玉秀两个哥哥都过来了,靖瑶在厨房里忙着,将回礼一一打点好,再嘱咐巧儿,送些粽子给丁家去。巧儿提着粽子出后门,穿过园子正好碰上出来透气的镇源,看着她手上一大包东西,便问:“送丁家的?”巧儿点头:“小姐说,礼尚往来。”
“干嘛不把詹家拿来的嘉兴粽子送过去?”镇源奇怪地问,昨日家中女眷们齐聚,也没有包许多,兴许只是自家够吃的。巧儿答:“小姐说,还是送自家包的心意足。”
“那家里还够吃么?”他追问一句,巧儿说:“够呢,昨夜小姐跟厨房的包了一宿。”他点点头,转到回廊里,正好看到丫环在整理回礼,詹家送的礼盒都被摆了出来,于是又忍不住问:“这是给吴家的?”丫环答是,他又问,“小姐没吩咐送自家包的?”丫环摇头:“大小姐说,这些礼盒送出去客气。”镇源默然片刻,忽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