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请自来的公子
脑袋里“噌”一声轻响,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靖瑶登时感觉自己的脸发红发烫,一抬头间,果然,丁简诚站在跟前。深蓝的长褂,朴实而没有浮华,越发显出器宇不凡。见她一脸绯红,不禁方形的脸上眉毛皱起,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抬手指指自己的脸。
靖瑶这才回过神来,稳住心神,赶紧顺手提溜个借口解释道:“刚才碰到詹益丰,拦着不让走。”
“还说要上门去提亲!”巧儿气咻咻地补充。
丁简诚抬头望了望巷子里:“他不在了,想是走了。”
“真是讨厌,每天都要站在家门口等着小姐出门,也不知道侯家怎么回事,非要把宅子卖给詹家,他每天守着巷子口,躲都躲不过。”巧儿撅起嘴,“从没见他办过什么正经事,唯独这件,还真拿来当回事做。”
“君子好逑,取之有道,这样勉强有啥意思?提亲不成想必会死心了,他个性轻浮,料想也坚持不长久。”简诚看看不远处詹家宅子大门,“你父亲和哥哥出门去了,你如果要去店面,就告诉我一声,我在这里等你,谅他不敢怎样。”
她一怔,低声道:“哪能这样麻烦你。”
“没事,”简诚大大方方地说,“我反正总要去你家跟镇源下棋的,不过多走几步,送你出巷子而已。”
镇源,提到弟弟,靖瑶有些心痛,她幽声道:“镇源不愿意出门,也没什么朋友,你能经常去,再好不过了,他很开心,谢谢你了。”
“谢什么呀,”简诚嘻嘻一笑,露出整齐而白的牙齿,“我喜欢跟他下棋,他聪明博学,只是……”说着叹一声:“明年要参加科举,家父叮嘱好好温书,也许年内不会来得那么勤了,但我有空肯定要来跟镇源请教学问的。”
“向他请教?”靖瑶哑然失笑,“他比你还小了,毛孩子一个,还能指教你?”
“你可别小看他,天资聪慧这样的词语就是用来形容他的,我自认除了年长很多地方比他不及,他如果参加科考必然金榜题名,可惜……”简诚叹息着,不说话。
气氛有些忧闷,靖瑶赶紧转换话头:“丁公子有意从仕,参加科举是好事啊,若是中了,光耀门楣,靖瑶在这里预祝公子高中三甲。”见简诚神色有些沉郁,想是丁家伯父望子成龙心切,使他压力过大了些,便又岔开了说,“你这是,去找镇源下棋?”
简诚点点头,微微一笑,站到一旁,示意靖瑶先过。
走出几步之后,靖瑶缓缓回头,看着简诚的背影远去,停下脚步。少顷,朝前走两步,停下,想想又转身,朝巷子里走两步,猛地停住,再折返,反反复复几次,巧儿只在边上看着,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你这到底是要回家还是去店面?”
脸上有些犯傻的神情,靖瑶“哦”一声,踌躇。
巧儿想笑,赶紧忍住,细声道:“我们早些去店面,忙完了回来丁公子肯定还在,他哪次和二少爷下棋不到晌午才走呀。”心道,小姐你再耽搁,可就赶不上回来见他了。
一句话让靖瑶如梦初醒,这才折返身,快步朝大街上的店面走去。
街上阴雨绵绵,行人虽不如往日熙熙攘攘,却也不见得少。说是大街,不过是百姓的叫法,其实是一条千年古巷,也是一条宽巷。作为宣城最繁华的长春巷,自古以来都是两淮商贸集散地,宽得可以平行三辆马车,这在一般的城里是少见的,它还有个别名叫富甲巷,顾名思义就是富甲一方的主都在这里开店,一路过来,几乎都是百年老店,什么和泰当铺、长茂银楼、蒋氏绸缎庄、安康药铺、溢美斋……街两旁店面林立,人头攒动,即便是当地人出门少了,那外乡主顾也还在川流不息。
靖瑶一路过去,望着店面旗幡,心里默念着,这是周家的产业,这是段家的产业,这是……走到云海盐号跟前,她默默地停下了脚步,望着店前屋檐下那块黑色的吊板轻轻咬住了嘴唇。这是官商的标志,也是丁家的产业,如果将来要一统淮盐,必要拿下这块官牌。
巧儿见靖瑶停住不走了,看看靖瑶的眼神,又看看云海盐号的招牌,了然于心,只故意装作淡然道:“小姐,你要是成了丁家媳妇,迟早是能主事的,到时候凭你的能力,做大了其他生意,到了盐利作为小头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那盐照指不定就可以转卖给苏家呢……”
“没羞没臊的……哪家媳妇,谁主事呢,胡说什么呀!”靖瑶猛地斜巧儿一眼,急急打断了她的话,也不知是话拦得急,还是恼怒被丫环说中了心思,一忽儿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和耳朵。巧儿只得赶紧闭上两片嘴巴皮,将剩下的话鼓进腮帮子里头,只瞪眼望着靖瑶,生生地把偷笑憋了回去。
这厢靖瑶抬起脚步,继续朝前,一座占地不小、略带些霸气的三层阁楼傲然而立,这就是两淮最大的银楼昌隆顺,也是嫂子玉秀的娘家——吴家的产业。它的旁边连续五个店面,分别经营着米面、香料、银器首饰的是詹家的资产,詹益丰的财大气粗全仗于此。
想到詹益丰那浪荡的笑,靖瑶有些恶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时正好两个店里的伙计从身边经过,一个说:“今天老板娘来看账,怎么不见大公子同来?”另一个回答:“听说大公子一早上洗心寺去了……”不知为何,洗心寺三个字飘进耳朵,却重重地撞击到心上,靖瑶斜着眼睛看了詹家商贸行那金色张扬的招牌一眼,心里隐隐生出些不详的预感来。
心思有些乱,步子也加快了些,紧走一阵,看见了宽宽长长的青石阶,一抬头,“上味盐号”四个字赫然在目,她提起裙摆,几步就跨了进去。伙计见她,长喏一声:“掌柜的,大小姐来了——”
熟稔地走进柜台,接过掌柜送上来的账本,双手扣住算盘一立,再平放柜上,小手指一扫排珠,跟着四个手指就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前头柜上人来人往,她视而不见,声音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地飞过来,她充耳不闻,也不知过了多久,五本账簿全部翻过,停下手,执笔在账本最末处划上一勾,漂亮小楷落款,靖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蓦地一怔,正对着的椅子上,一个男子正端着茶杯慢慢地品茗,望着自己,见她抬头,便缓缓地起身,笑笑。那不是吴家的大少爷,嫂子的哥哥么?
靖瑶赶紧迎上去,赧然道:“亲家哥哥来了,招呼不周……”
“没事,是我要他们不要叫你,你做事那么专注,不好打扰。”吴景明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箱笼,“我爹从镇江收账回来,想着玉秀有了身子嘴馋,带了些她爱吃的点心,本来娘要送到你们家去,可是连日阴雨,娘的风湿犯了,腿疼,便叫我送,我想着你爹和哥哥都出门了,你该是每日都要到店面上来,所以就来这了。可好,来的时候,你正在算账,就等了会。”
“辛苦亲家哥哥了。”靖瑶说着,伸手去接箱笼,景明轻轻地让了一下,摇摇头:“东西多,有些沉,还是我来提,同你一道送回去吧。”说着话,眼睛一直看着靖瑶,见她有些无措,便赶紧拿了伞过来,“这就回去吧?”
可是不好拒绝了,靖瑶笑笑,心里也是想着早些回去,有了景明这一软招,正好借坡下驴,接过了伞,只听景明轻声说:“不说都是街坊邻居,怎么都算是亲戚,以后别亲家哥哥地叫,麻烦,直接叫我景明好了。”
靖瑶点点头,回头嘱咐掌柜:“胡叔,今天勾兑了账本,明天盘存实物啊,这几天叫库里把防潮做好,另外烦劳你通知茶行和布行,这两天我过去会账。”
两人慢慢地走在雨巷中,身材颀长的景明高出靖瑶一个头,尽管如此,他还要把自己的伞高举,挡住靖瑶的半个伞面,靖瑶忍不住笑道:“我的伞够大,你顾着自己吧,看看,那半边褂子都湿了。”
他抿嘴一笑,嘴角翘起如弯弯的月牙,却依旧执着地高举着伞。
靖瑶不得不停下脚步:“我以后叫你景明行不行,巷子这么窄,你平着跟我走,还张着把大伞,人家不过了呀?”
他呵呵地笑着,退后半步,见靖瑶抬步,又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苏家渐近,空气中香味渐浓,景明深吸一口气,感叹道:“真香啊……带着烟雨的湿润,更加清新。”他说,“都说你们家后院丁香开得好,可是都不敢去骚扰内眷,我今天既然来了,有个不情之请,是不是能带我去后院看看你们家的丁香?”
“当然可以,你又不是外人,叫嫂子带你去看好了。”靖瑶觉得他太过小心翼翼,便说,“丁公子跟我弟弟相好,丁香花开的时节,他几乎天天来,自是看得最多的。”
“我就是听他说的呀。”景明说,“上次跟他切磋词牌,行花令,他说要写出丁香的神韵,非得一睹芳颜,这宣城,赏丁香非苏家后院不可。”
“那是。”说到自家的丁香,靖瑶很是自得:“你看过就知道了,所言非虚。”
“不用看都知道所言非虚。”他抿嘴笑。
“为何?”靖瑶回头,诧异地瞪着他。
他依旧抿嘴笑,深深地望着她,轻声道:“看你就知道了,你就是丁香一样的。”
这话语,隐然的情愫……靖瑶赶紧别过头去,加快了步伐掩盖内心的张皇,喊着巧儿:“快去禀告大少奶奶,顺带告诉管家,亲家来人了,上礼。”
景明看着靖瑶匆匆逃也似的步子,低头悄然而笑。
踏进家门,玉秀已经站在前厅等着了,看见景明很是高兴,探头望望后头不见吴太太,不禁有些黯然:“哥,娘怎么没来?”
“她风湿腿犯了,这几天都躺床上哼哼呢。”景明放下箱笼,玉秀迫不及待地打开,拈了一块吃着,又招呼婆婆和姨娘几个女眷吃,再喊丫环去叫镇源和简诚。
听见一阵轱辘响,简诚推着镇源的木轮椅出来,看见来的是景明,喜出望外,景明也没想到简诚在,三个人都兴奋起来,团成一个小圈子,说他们的琴棋书画去了。
看这阵势,靖瑶赶紧吩咐厨房,午饭准备客餐。在厨房里张罗一阵,叮嘱着菜式,叫杀鸡喊抓鸭唤剖鱼,每样样安排妥当,一扭头,看见玉秀靠在长廊柱子上笑。
“你笑啥呀,嫂嫂?”靖瑶莫名其妙。
“大小姐不交待管家,亲自操持厨房,除了逢年过节,这可是头一次哦。”玉秀说着,捧了肚子转身,甩着两手朝外走,“我去镇源房里看看,他们都在捣鼓啥。”
“这会该不在房里了,我们去后院吧。”靖瑶搀住玉秀,“肯定冒雨在后院赏花,下午就该要吟诗作画了。”她幽声道:“难得这么热闹,也让镇源高兴高兴。”
“是啊,”玉秀脸上划过一丝感伤,“镇源心里最苦的,可是他从不说,我跟哥哥说说,没事就来家里坐坐,看看我,也陪陪镇源……”说罢看靖瑶一眼,“我哥应是很乐意的。”
靖瑶神色漠然,她无心听嫂子的言外之意话外之音,心里焦灼着若楠和乐陶怎么还没回,难免又想起詹家伙计的对话,洗心寺三个字搁在心上,竟然感觉胸口火辣辣的发慌。
可不能跟詹家扯上关系,尤其是姻亲……
她探头朝前厅处远远望了一眼,还是不见两个妹妹的身影,转头吩咐巧儿:“你叫管家派两个人,一路往洗心寺路上找去。”
回过头来,又看见玉秀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纳闷道:“你今天怎么了,老看着我笑?”
玉秀说:“你知不知道,你分派事情的时候,那神气,感觉就像将军沙场点兵。”
“别取笑我了,”靖瑶挽住她的胳膊,“到园子里去。”
走了几步,听见玉秀细细地问:“靖瑶,你说我们两家对扁担亲好不好?”
扁担亲?就是一家的子女分别娶嫁另一家的子女,比如苏家少爷娶吴家小姐,吴家少爷又娶苏家小姐,就是扁担亲,也是亲上亲。
靖瑶反应过来,脸色一炸便红了,支吾着,回应道:“只怕是不好呢……”
“你担心什么呢?”玉秀看过来,笑吟吟说,“那时候在家里,爹就经常训我们,我没主见,大哥柔和,二哥任性冲动,全不是能主事的人,只能巴望寻一个能干媳妇,我看你最最合适,将来爹一定把吴家整个交给你……”
“我大哥知书识礼,二哥虽然不才可也不出格……我看,你还是嫁给我大哥吧,长房自有长房的好处,”玉秀抿着嘴笑,“嫂子我先替你保个媒如何?”
靖瑶听得有些张口结舌,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玉秀凑近了,又贴着耳朵说:“看得出,我大哥喜欢你,不然这两年那么多提亲都不吭声,就喜欢奔上味盐号,该是冲你去的……”
“哎呀,嫂子快别说了,”靖瑶听得浑身打颤,赶紧加快了步子,“”我先走一步,你稳着点,雨天路滑。”一溜烟去了。
过了长廊,转过墙角,青砖的拱门弯成一个规则的圆,这头只飘荡着湿润的空气,圆里满满地漂浮着淡淡的飞雨,像轻烟一般笼罩着后花园,宛如一幅水墨画,江南的烟雨和秀美慢慢地晕染开,随着渐渐浓郁的香味,铺展在眼前——
看见了,满园的丁香,幽幽的紫,轻轻的白,一团团如梦似幻地迷离,还有被雨打湿,低沉了的香气,相互渗透着,向她袭来,花丛后那三张年轻的脸庞,也呈现过来。第一个入眼的,是简诚,或许她不应该叫他简诚,不管在心里如何熟稔随意,人前人后,她只能唤一声丁公子。
他有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大气沉稳,宽阔的额头,英挺的眉,国字型的脸,最有神的是眼睛,看过来总是坦荡从容,眼神坚定叫人安心,举手投足间还有一股隐约的威仪……
她记得父亲说过,简诚是大器之材。
正看得愣神,脑后一声低语:“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玉秀跟上来了。
她低声如梦呓:“远观烟雨中的丁香,别有情致。”
玉秀也像模像样地看一阵子,忽地说:“我大哥真是挺帅的,我觉得跟你蛮般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靖瑶听得头皮一紧,只愁嫂子怎么今天就没完没了了,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外头丫环就跑了进来:“老周帮主那儿来人了。”
可是让靖瑶松了口气,结果转进前厅,看见一青衣魁梧男子背手而立,转身过来一露脸,才松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因为来人不是一般,而是彭川。这人是青红帮主周叔衡的左膀右臂,掌管帮内大小事务,平素少有现身,除非重大事件。青红帮自爷爷苏畅群和老周帮主结缘,到父亲苏奇铧手上,交往十余年,奇铧也只是在每年给周帮主祝寿的时候才能见到彭川,靖瑶更是只见过一次,但是印象颇深。
赶紧上前施礼:“彭叔今天亲自登门,蓬荜生辉。”心里却打着鼓,所为何事?
难为她还记得我,彭川点点头,拱手道:“急事需苏家帮忙。”言简意赅,说完两只眼睛便直盯着靖瑶,那眼里的急切和锐利一般人都会下意识躲闪,靖瑶却未曾避开,坦然相对,只问:“什么事?”
“借钱。”彭川吐出两字。
靖瑶也不迟疑:“多少?”
“白银五万两。”彭川悠然开口,似是为了不吓住靖瑶刻意做出的轻松。
前厅里忽地寂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彭川开口落下的最后一个字静止了。他粗黑的眉头拧了拧,正要开口说话,靖瑶发声了:“什么时候要?”
“即刻。”彭川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靖瑶皱了皱眉头,看彭川一眼,目光移开,喊道:“巧儿!管家!”
巧儿进来了,靖瑶吩咐马上去盐号、茶行和绸缎庄,将柜上所有现银装箱以货物名义送往阅江楼,接着又使唤着丫环招呼家眷和客人去偏厅吃饭,随即安顿彭川稍坐,这里带着管家开启后院银窖……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在一大家人眼皮子底下,竟然从容不迫而又毫不声张地把所有事情给弄妥帖了。
末了,送彭川出门,再无多话。
人说苏家大小姐精明能干,看来名不虚传。彭川撩起袍摆上了马车,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伸手撩开车帘,吩咐道:“回去告诉帮主,苏家妥当了,其他的事情我马上去办。”
靖瑶自大门转回饭厅来,一桌子人早已安坐,镇源逗乐:“想是大姐安排不周,交代厨房做少了菜,两位公子都矜持着不敢下筷子呢。”玉秀也接茬调侃:“就是,她成心不让客人吃饱,可客人们还担心她吃不着……索性,咱也都不吃了,等大小姐吃完了,咱们再来见菜吃饭,这样客人们就高兴了……”
一桌子人都在偷笑,偏生雪姨娘当真了,急道:“谁说菜少了呀,这么多菜呢,我们都不吃,靖瑶不吃得肚子涨成球啊……”苏太太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雪姨娘的手,嗔道:“哎呀,只有你实诚,孩子们是在开玩笑嘛。”雪姨娘愣一下,便也吃吃地笑起来,忽地想起什么,又说:“若楠和乐陶呢?”
靖瑶看了两个空位一眼,淡淡地回答:“一早跟我说要去书斋买些书,而后去洗心寺上香,估摸着也快回来了。”话音刚落,丫环就禀告,二小姐和三小姐回来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饭厅,因为赶得有些急,面上潮红,乐陶看见靖瑶迎上来,有些诧异:“大姐没在店面上吃饭?”还没等她回答,几步迈过来,大咧咧地往凳子上一坐,张口就嚷:“哎呀,可把我给饿死了,早上没胃口,本就吃得少,想在路上买点点心吃,也顺带给你们带些回来,可二姐说赶不及……饿死我了,饿死我了!”她自顾自地端起饭碗,埋头吃将起来,若楠过来拉拉她袖子,使个眼色,这才倏地想起礼仪,端着碗眨巴两下眼睛,看见正对面的景明和简诚,诧异得眼神一聚,又是用力眨巴几下,冷不丁冲口而出,“我说呢……”我说咋今天这么丰盛呢,这话好在及时卡住了,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这才涎着脸说,“不好意思,让客人见笑了。”再放下碗去,就拘谨地坐着不开腔了。
景明的眼睛在四下里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落在了简诚身上,然后,收回眼光,微微一笑。
这档口,前厅传来一阵喧哗,丫环的声音传来:“你这人谁呀,怎么随随便便就往人家里闯?”一桌子人循声望去,靖瑶的脚步还未提起,那硬闯之人已经进来了,高声道:“我也来蹭顿便饭何如?”定睛一看,竟是詹益丰,笑吟吟地走到苏太太跟前施礼:“苏太太,祝您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