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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如意 第三部分 冬 12

第三部分  冬

12

胡畔心道要么是自己的伪装技术够格了,要么就是他故意说好听的,但不管怎样,他都想让自己高兴,顺便试探。

胡畔避而不答防守反击:“像你这样的学识一定是名校毕业,这么优秀,没有被学姐学妹在校园里扑倒,公司里的大姐大哥介绍个包办婚姻,不太可能吧?”

“如果我不是单身,怎么能跟你聊通宵,时刻等着回你的消息。”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单身验证通过,这问题胡畔心里早有答案,当面确认是她设定的必要流程。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很温暖,胡畔不得不在心里给他又加了几分,感谢老天爷,这人比另外两个见过的人好太多,看起来有正经工作,有较好的生活习惯和家庭教养。

傍晚,他邀请胡畔去听中央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不是鸡贼地邀请看电影,去那种肮脏的私人影院,也不会猴急地马上提出开房或回家,胡畔在心里给这次初试又加了几分。这次见面,他最出格的地方,也仅仅是在交响乐高潮部分偷偷牵了她的手,巧的是,她也恰好想要牵他的手。他不仅热爱交响乐,还是谦谦君子,散场后,他俩沿着长安街散步,两只手就没再松开过。那久违的男人温度,令胡畔忽略了他后脑勺稍微有点谢顶的不满,没有完美的爱人,她对他可以放弃苛刻的标准。

天安门有种神奇的磁场,每次胡畔经过总会倍感轻松,良好的情绪底色铺垫了跟他的散步全程。整晚的消费大到音乐会门票小到散步时喝的酸奶,都由他买单。他完全不关心胡畔多少薪水,住什么小区,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什么学校毕业之类现实的问题。他只对她本人感兴趣,不论她是不是胡畔。这个夜晚几乎没有扣分项。

胡畔决定按照男女关系的进度推进剧情,为了保持进度不过快,也因为彼此工作都忙,第二次相见是下个周末。无法见面的这几天里,两人每天从早到晚随时发信息。胡畔经常跟他聊到深更半夜,第二天精神矍铄地爬起来去公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在蒋证身上从未体会到的力量。

胡畔跟黎鸣一起去接母亲出院,父亲一有空就牵住母亲的手,从后视镜里看到两只苍老的手十指紧扣,无论这份深厚的情感出于什么,最终表现形式都是爱。她当即给黄皓发信息,告知可以撤诉了。

“虽然收不到尾款,但我为此高兴。”黄皓发来这句话,后边还加了三个笑脸表情。

胡畔也松了口气,想叫搬家公司把父亲租住的房子里存放的东西拿回家,父亲却说把车直接开到那边去,让母亲也过过住小院的瘾,一楼更方便轮椅进出,如果住得舒服,以后还考虑换房,一切全看母亲喜好。

黎鸣知道姑父不会做饭,姑母又需要养好身体,提议自己雇人每天上门做饭,照顾姑父姑母。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响应,胡畔问黎鸣在哪雇人。黎鸣让胡畔不用操心,人和钱都归他负责。虽说不是亲生兄妹,但因为这件事胡畔对黎鸣格外感激,未来不考虑再婚,父母养老少不得还得麻烦表哥。

家里没了顾虑,恋爱谈得飞起,带着这份好心情,周末胡畔又跟他见面了。他很会挑地方,约会地点选在京郊的露营地,还提前说可能要住一夜,需要准备好衣服和洗漱用品,其他的食物饮料他全包。

十二月中旬的京郊比市区更冷,海坨山谷依然有许多露营的游客,其中不乏带孩子的家长,成双成对的情侣,还有结伴出游的年轻人。刚结束一周工作的人们无比渴望走出家门,空气流通的大自然是最佳选择。对于长居都市的人来说,触手可及的小规模逃离是枯燥生活的最佳安慰剂。胡畔很少来这样的地方,生活中的朋友也少,几乎没有相约出行游玩过,这番迷你旅行对她已足够新鲜刺激,远离市区更不易遇到熟人,极合心意。

他租了露营区最豪华的带前厅大帐篷,夕阳的余晖笼罩整片山谷,清新亦清冷的晚风吹拂,带来烤肉香气,露营地有人点亮星星灯,远远看去闪烁晶莹,为即将到来的夜铺垫了些许浪漫。有人烧烤,有人放声歌唱,有人奔跑游戏,有人跟狗玩耍,滋长了大半年的草终于懈怠,顺从地变得枯黄,就此蛰伏。

这个傍晚看起来近乎完美。只是悬挂着的照明灯前有大大小小的昆虫飞舞,布满绒毛的肥胖蛾子,通体嫩绿的蚂蚱,还有不知名的甲虫,在严冬来临前最后一次奔赴光与热,不断变换着身姿冲击光源,舞动的翅膀不时在灯光投射中化作一片片或大或小的阴影,一旦触碰到火焰就落地,非死即伤。这令胡畔想起来多年前在野长城露营的夜晚,幸好他及时叫她吃东西,把头扭了过去。他是料理高手,岩板牛肉搭配面包和水果,一瓶波尔多,完全合乎胡畔的胃口,既不担心长胖,又能饱口福。

他俩这晚的话并不多,默契地享受彼此陪伴,早早吃完,牵着手去附近闲逛。夜色中几处篝火阵阵笙歌,有人弹吉他有人打手鼓,看得不真切却能被欢乐的节奏渲染,与喜欢的人并肩而行,不知前路,锦衣夜行于人间。

行至人烟稀少处,路灯坏了几盏,胡畔提出了一直想要答案的问题:“你的ID是HE,是姓何吗?”

“是英文的他。”

看来他并不想说自己真实姓名,也好也不好,好的是胡畔也不想说自己的真实姓名,两人扯平。不好的是,这种态度明显有所保留,一走神,胡畔一脚踩空,哎呀一声,吓了一跳也扭了脚。

他立刻蹲下去查看,再不让她走了,背着她,走回帐篷。

他不算太宽厚的肩膀,走得吭哧带喘,胡畔却觉得像是倚靠在神奇的小船上,在黑夜里航行,贴近他脖子时闻到了混合木炭烟气和烤牛肉香味的男人味,竟然沁人心脾。胡畔身体里仿佛有个开关被拨动,小腹发热。他停下来掂了掂她,调整姿势,两只手正好结结实实兜住她的臀,热开始辐射全身,心里有一百只蚂蚁在爬,酥酥麻麻。

他终于把胡畔放在气垫床上,让她躺下,查看她扭伤的脚踝。胡畔才不会说早就不疼了,默默看他脱了鞋和袜,露出白皙的脚,轻轻地揉着。他的手温暖得当,恰好是她想要的温度,但她现在想要的不仅限于此。

“是这里疼吗?”他一边问,一边触碰试探脚踝不同位置。

“是的。你怎么这么会揉?”

“大学时参加过校田径队,跟队医学过一手。”

胡畔羞于开口突破那关键的一环,突然计上心来,转身趴在床上:“好像除了脚也扭到腰了,你也帮我揉揉吧。”

“你别说,我还真自学过全身按摩,只是从来没试过,那就辛苦你,让我练练手。”

明明是胡畔有求,他却把话说得如此熨帖,顺从地骑到了胡畔背后,除去她的外套,她更舒展些,是任他摆布的姿态。

“是这里扭到了吗?”他的手碰到了右腰,腰肢最细的地方。

“半边背都疼,可能抻到筋了。”胡畔大着胆子说,反正他看不到她羞红的脸。

他的手于是展开游走,在胡畔的背和腰上探索,力度倒是刚好。胡畔去过许多次美容院做经络疏通,女技师经常累得汗流浃背她还嫌力度不够,女技师都抱怨这铁背太多淤堵太硬,建议换力度更大的男技师。无数次胡畔都拒绝男技师,她不想身体被任何形式的不喜欢的男性触碰。仿佛这一次就是留给他的,他可能没撒谎,真学过按摩,手指所触舒适至极。他嫌弃衣服隔绝了力量,问胡畔可否直接触碰皮肤。

胡畔没拒绝,打定主意半推半就,把这场引诱变成他的进攻。他除去了贴身的羊绒衫,白得刺眼的皮肤包裹着她的背,多年普拉提塑造的紧实线条显然是坦途,吸引他加速。手开始游走,掌心灼热指尖微凉,所经之处火花四溅。胡畔化作河豚,被撩拨得鼓鼓胀胀。他住了手,把头靠近她侧躺的脸,黑暗中对视不求甚解,她呼着他的吸,两个鼻尖越靠越近。

这夜如梦似幻,像做了场行军打仗的超长5D大梦,颠沛流离。急行军有之,两军对垒有之,枪炮齐鸣,两人不停出汗,无分先后,总会互相沾染。与他既像战友又像对手,有角力有博弈左右脑全开,要配合也要抢占先机,近身肉搏看谁先占领高地。每逢片刻休战浑身像是散了架子,一旦号角吹响,马上抖擞精神冲锋陷阵。

胡畔从未想过自己竟是天生的战士,蒋证大错特错,她才不是没劲,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方有上乘战绩。这种狂喜袭击了她,彻夜未眠,直到兴奋过度太阳穴隐隐作痛,帐篷外传来悦耳鸟叫。

不知是喜鹊还是乌鸦,昨天傍晚胡畔见过附近这两种完全不同征兆的鸟栖居,鸟鸣时远时近,吵吵闹闹。他累得不能动弹,趴在身边沉沉睡去,要不是还有微弱呼吸就像牺牲的武士。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疲惫至极的胡畔看到帐篷角落里竟结有蛛网,温度太低,大肚黝黑的蜘蛛一动不动,也看到枕头旁有只硕大的山蚂蚁慢悠悠搬运面包渣,还看到两只丑陋的甲虫,不得其法互相攀爬努力交媾。

这是全新的一天,他是新的,她也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