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秋
21
言真办事靠谱，距离上次魏嘉发芙语的资料给她大概两礼拜之后，发来信息，借读手续基本没问题了，学校需要一笔借读费，问魏嘉能不能接受。魏嘉大喜。言真并没给魏嘉讲细节，她为了芙语忍受自尊心的折磨，去拜托了章波。这事能这么快办下来，跟章波和他家的关系有关系。
得知这个消息是在周五，魏嘉马上把好消息告诉了芙语和母亲，周末先给芙语的班主任打电话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后约定日子去学校办转出学籍手续。整件事情十分顺利，魏嘉还把长沙家里的钥匙跟学籍资料一起快递给了言真，让她可以早点搬进家里。
龚慈芸很是不舍，跟在芙语后边交待她别忘了带这个，别漏了拿那个，千叮咛万嘱咐，各种细节都是芙语每天都会遇到的小事。魏嘉看着芙语独自收拾行李箱，打包学习资料发快递，利利索索的样子，马上联想到芙语离开这个小家庭，真正成年指日可待。芙语长这么大，从未离开魏嘉身边，这次不仅要离开，还要离开大半年，魏嘉突然意识到芙语从诞生开始那天起，就进入了离开自己的倒计时。
“妈，咱俩都当妈，我敢撒手，我就比你大方有格局。”魏嘉逗龚慈芸，她发现母亲眼圈红了。
“你这话就没良心了，我不放心你不舍得你，还不是因为爱你？”龚慈芸百感交集。
“我现在都记得上大学前一天，你跟我大吵一架，还骂我没良心。”
“你个小气鬼，现在还记仇。”龚慈芸悄悄擦了擦眼角，有些伤感。
“现在想想，离婚是大好事，咱娘仨现在多好，咱俩都要熬出头了，好日子都在后头。”
魏嘉搂住龚慈芸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并肩站着望着芙语把行李箱一点点填满。
言真把学校接收手续办妥，魏嘉给芙语买了张机票。原本是想自己送她回老家，可梅娘娘那边交待了新的线下活动要筹备，公司这个最挣面子的工作大老板也很看重，魏嘉实在请不到假，只能让芙语独自回家，拜托言真去机场接她。
魏嘉趁着出来约嘉宾的机会，悄悄送芙语去机场，龚慈芸也同行。临出门时，魏嘉要打车，芙语说别打车了，晓雅的爸爸开车来送她。魏嘉吃了一惊，她差点忘了芙语还有晓雅这么个好朋友。黎鸣是个开明的父亲，特意给晓雅请了半天假来送芙语。
黎鸣见到魏嘉时很热情地打招呼，还帮忙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晓雅跟芙语一见面就坐在了后排，头碰头地聊开了。
“阿姨，要不您坐后排？副驾驶位置不太安全。”黎鸣看了看魏嘉，礼貌地问龚慈芸。
“妈，大领导都是坐后排的。”魏嘉补了一句。
龚慈芸被说乐了，笑着坐在了后排，好奇地望着魏嘉上了副驾驶，又盯着黎鸣细看。
龚慈芸把黎鸣和魏嘉一路上的闲聊都看在眼里，到达机场后，她小声地问魏嘉：“这就是你那个闹离婚的老同学说的，她表哥？上次一起过生日那个？”
魏嘉不想解释，只点点头。
“他也离过婚？”龚慈芸兴趣大增。
魏嘉又点点头。
“他爸妈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医生？”龚慈芸好奇地打听。
“那我怎么知道，跟人家没那么熟。您怎么知道他爸妈是医生？”魏嘉觉得奇怪。
“看起来性格挺好的，也老实，这样的孩子爸妈不是医生就是老师，家教好。我看比周默强多了。”龚慈芸的视线牢牢定在黎鸣身上，眼神就像焊在他身上。
“妈！以后别提周默了，他都已经……”魏嘉不满地小声抗议，不敢让黎鸣听到。
龚慈芸马上意识到提周默不吉利，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不再出声，只继续盯着黎鸣瞧，差点忘记看芙语。芙语很快办完了行李托运也拿到了登机牌，马上就要进入候机区，终于到了临别时刻。
魏嘉这些日子刻意隐藏的不舍终于爆发，她把芙语抱得紧紧的：“本以为你要到上大学才会离开我，没想到时间提前了。”
“我会考回北京的，很快就回来。”芙语稳重地拍了拍魏嘉，那节奏和力度比魏嘉以为的十七岁要成熟稳重。
芙语又拥抱了龚慈芸和晓雅：“你们都不许哭，我是去上学不是去坐牢，你们都要祝福我，多给我发微信。”
龚慈芸泪眼婆娑依依不舍，晓雅给芙语手里塞了个包好的小礼盒，然后笑眯眯地挥手。
魏嘉心里发涩，如果更有钱一些，如果能像黎鸣给晓雅提供那样的教育条件，她一定不会让芙语离开自己。可自己还不够努力吗？这么想又有点委屈，不仅替自己委屈，也替芙语委屈，孩子也不能选择出生的家庭。芙语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刻，鼻子还是酸了。
送完芙语，黎鸣又坚持送魏嘉去公司，以及送龚慈芸回家，理由是送晓雅回学校顺路。原本魏嘉都决定打车了，没想到母亲满口答应下来，还飞快地上了车。路上黎鸣问起龚慈芸的腿怎么了，龚慈芸把骨折还没痊愈的情况说了出来。魏嘉坐在副驾驶上，尴尬得不行。
“阿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随时叫我。”黎鸣一边开车一边说。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都是要工作的。”龚慈芸客气地说。
“我不用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您不用客气的，我还欠魏嘉一个大人情呢，她帮过我大忙。”黎鸣的解释脱口而出。
“是嘛！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人可真好。”龚慈芸格外高兴。
黎鸣听到这句话，开心地看了魏嘉一眼，魏嘉越发尴尬，她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热情，只可惜母亲热情的对象不是她的目标。
原本挤了三个人的一居室，突然就松快了些，似乎有了容纳灵感的空间，除了灵感，或许也能容纳些别的美好情感。魏嘉并不是不想跟母亲住在一起，只是她每天早出晚归，实在没时间照顾母亲，更没时间陪她下楼散步。
为了解决这个现实问题，魏嘉开始抽午休时间看房。为解决通勤时间太长，以及母亲不方便上下楼的问题，距离公司近，一楼或者带电梯的户型是她的理想选择。可在公司附近看了一大圈下来，这地段最便宜的小两居也要七八千一个月，还是环境和装修很不好的老破小。
魏嘉算了笔账：自家的小一居租出去一个月也就五千，不够抵房贷的，中间差额还有四五千，再加上每个月要给言真六千芙语的生活费补习费，再把这边押一付三交房租的话，手里就紧张了。公众号的广告收入现在是比原来要高，可自由职业的最大问题就是不确定性，现实不容许魏嘉冒险。
魏嘉又在自家小区看起了一楼的住宅，想着要不要租个底层或带电梯的楼栋里的一居室给母亲。袁不凡的妈是小区出名的热心肠，自打知道魏嘉想为母亲租房，马上就张罗起来，又是比价又是选址，带着魏嘉看了好几套老邻居的房子。几套房看下来，要么屋里有老人过世，不吉利，要么装修太差，得花大钱改造，还有一家装修好位置好朝向也好，可房租太贵有点辣手。
魏嘉一筹莫展之际，袁不凡提出一个相当有创意的办法。他家有两间车库，一间给袁不凡停车，一间原来当仓库，现在快递发达，不需囤货，就一直空着。车库十八平米，虽然不大，但住个人一点问题没有，距离魏嘉家只隔一条小区步道。屋里还有上下水，装修一下添置点家具就能住，打开门就能遛弯儿，再也不用担心不方便下楼了，也不用担心房东随时收回房子。
魏嘉马上跟袁不凡去看了车库，除了是卷闸门外，里边干干净净，的确可以住人。当天晚上，魏嘉就带着龚慈芸一起去又看了车库，并表示要付比小区其他租车库高的价钱。“朋友不是用来占便宜的。”魏嘉说完这句话，袁不凡就笑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你给多少我收多少。”
“老袁，我欠你天大的人情！我一定要还你这个大人情。”魏嘉打心眼里高兴，生活突然就顺利起来了，幸亏有远亲，也幸亏有近邻。
“别！请我吃顿饭得了，我要真有让你还人情的时候，那不得出天大的事呀。我可不要。”袁不凡呵呵一笑。
魏嘉决定请袁不凡全家吃顿大餐，结果，她都挑好了饭店，袁家人都不肯去，理由是收发快递晚高峰家里不能没人。没办法，魏嘉只好买了些好菜，自己在家做了顿靠谱的大餐，然后用保鲜盒装好送到小卖部去。
这顿饭把袁不凡一家吃得非常满意，尤其袁不凡的父母对魏嘉的手艺赞不绝口。席间，还打听魏嘉有没有想要再婚的打算。这一问，魏嘉倒是没多想，袁不凡却闻出味儿来了，马上打岔，说魏嘉现在打两份工养一家人，过得可充实了，根本不考虑找男人。
魏嘉知道袁不凡是帮自己解围，冲他感激一笑。吃完饭魏嘉还问袁不凡，最近每次见面，他都频频看手机，像是生怕错过什么珍贵信息，是跟谁在聊。袁不凡竟然羞涩一笑，说就一网友。魏嘉问女的？漂亮不？袁不凡撸着头发说，纯网友净瞎聊，不知道男的女的。
话虽这么说，但魏嘉也更清楚，不能再让袁不凡帮自己更多，不然人家父母真要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