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售一本盗版书的速度可以有多快：新书上午刚刚全面上市，下午在各大平台上便出现了盗版书的销售链接。实际上，早在各大渠道全面铺货之前，盗版商便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印刷文件，并通过“分包式作业”，将封面、内文、赠品、包装等拆分成多个模块进行制作，5000本盗版书几个小时内就可以打包完毕，发至各省的窝点仓库，上线售卖；而打击一本书的“盗版”可以有多慢：通过个人身份直接对售假商铺举报的成功率几乎为零，只能以版权方身份购买、鉴定、取证、固定证据，再基于不同平台的要求进行举报，或者提起民事诉讼，然后等待足以称作“漫长”的申诉或审理过程。
在当前的客观环境下，难道没有更好的方式对盗版形成真正的威慑吗？3月14日在嘉兴南湖召开的“嘉兴南湖‘12·28’特大侵犯著作权案侦破座谈会”给了我们一个截然相反又振奋人心的答案。在果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简称“果麦文化”）的深度配合下，嘉兴警方破获了一起特大侵犯图书著作权案，摧毁了多条制售盗版书籍、侵犯果麦文化著作权的黑色产业链。根据警方通报，在嘉兴市委宣传部、市“扫黄打非”办的指导下，2023年3月1~3日，嘉兴市公安局食药环侦支队、侦查中心等，会同嘉兴市公安局南湖区分局组织110余名警力，赴省外4省6地开展统一收网行动，抓获犯罪嫌疑人35名，捣毁非法印刷企业2家，清除仓储、销售非法侵权复制品窝点10处，查扣侵权复制品成品多达72万余册、码洋3000余万元，全案涉案金额高达1.2亿元。
无论从涉案盗版书数量、盗版产业链条的摧毁程度，还是从涉案总金额而言，“嘉兴南湖‘12·28’特大侵犯著作权案”（简称“‘12·28’专案”）都堪称近年来书业打击盗版的重大典型案例。为什么本次专案的侦办能够取得如此重大的成果？作为“12·28”专案的主要权利方，果麦文化与嘉兴公安又展开了怎样的合作？
盗版维权难在哪
作为业内知名的大众民营图书上市公司，果麦文化所出品的各类畅销书历来是盗版的“重灾区”。特别是近年来随着书业短视频与直播带货新业态的蓬勃发展，电商平台的流量红利也催化了盗版的“新发展”。果麦文化法务总监李韦表示，往往是图书营销热度刚起步，盗版书就紧跟着上架。盗版书的整个销售期几乎与正版书的热销期完全重合。类似易中天的《曹操》、罗翔的《法治的细节》等重点图书，更是遭到盗版方的“预印式盗版”。不过，面对猖獗的盗版问题，果麦文化一直保持着积极的应对态度，果麦文化总裁瞿洪斌也指出，果麦文化一直在持续投入大量人力、时间、资金成本用于打击盗版，维护作者权益。通过线上巡查、与第三方公司合作，对疑似盗版店铺购买鉴定、公证取证、进行诉讼，实现累计下架盗版书链接近万条；经过购买鉴定、公证，对拼团购物平台书店提起诉讼近千起。
但这种维权方式是否可以真正实现对盗版制、售链条的打击与威慑呢？瞿洪斌坦言，这种方式对末端店铺的打击效果是比较有限的，由于维权周期长、举证难、维权成本高、赔偿少、维权效率低又无法溯及印制源头，民事诉讼对盗版产业链条很难形成强有力的威慑。所以，在以行业和平台固有模式积极开展维权行动的同时，果麦文化也在积极探索更多的维权可能性，联合多方力量对盗版进行打击，这便有了后来的“12·28”专案。
嘉兴警方如何打击盗版
瞿洪斌表示，2022年9月，嘉兴市公安局食药环侦支队三大队大队长徐政向果麦文化通报了一条涉嫌侵犯果麦文化著作权的线索，需要果麦文化配合鉴定。果麦文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全链条打击盗版书的好机会，高度重视，安排法务专门与嘉兴公安对接配合，在提供果麦文化近年来所搜集到的各类盗版信息线索的同时，多次拜访嘉兴公安，就果麦文化长期遭受的盗版问题进行反馈，探讨是否可能通过“警企联动”建立起更好的盗版打击机制。
2022年12月18日，在嘉兴南湖区“扫黄打非”办收到群众举报线索，称某电商平台大量销售盗版易中天新书《曹操》后，嘉兴市、区两级“扫黄打非”办高度重视，迅速联合公安、文化执法等部门开展联合研判，成立专案组，抽调精干力量立案侦查。专案组历经60余日缜密侦查，基本查清了盗版书的书商、印刷厂、电商销售团队等人员信息及犯罪网络架构，并将其一举捣毁。经调查，自2020年3月以来，犯罪嫌疑人分别在浙江省外设立仓储窝点，非法印刷果麦文化出品的《曹操》《法治的细节》等大量盗版书籍，并经由多个电商平台的专业销售团队大肆对外销售，牟取非法利益。该案涉案金额巨大、牵涉主体众多、犯罪网络庞大，目前尚在进一步侦办中。
为何嘉兴警方可以取得如此有效的结果？而版权方以“警企联动”的方式进行积极配合又会对警方的盗版打击工作起到多大的帮助？徐政表示，图书行业的盗版产业链在持续进化中。传统认知里的“黑作坊”式的盗版商，在近年来已经逐渐处于“盗版商鄙视链”的最下游，由于当前全国的印刷企业总数要远大于出版行业，所以有的得不到足够订单的正规印刷企业也会铤而走险地与盗版商合作，甚至自己成为盗版商。盗版也在全国多个城市形成了“村带村”“家族带家族”的密集产业链模式，因此当前的盗版商无论从盗版能力还是反侦查意识上都要比过去“强”数倍。
徐政表示，近年来嘉兴市高度重视版权工作，通过多部门联动，增强打击侵权盗版合力，强化版权全链条保护。嘉兴公安通过长期以来对大量版权案件的成功侦办，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具备了对盗版产业全环节、全要素、全链条的打击能力，并且与各大平台建立了良好的协作机制，在案件侦办过程中能够快速通过平台方获得数据支撑。嘉兴公安方面表示，2022年，嘉兴市办理“扫黄打非”相关行政案件45起、刑事案件48起，其中8起案件获得中央部委联合挂牌督办，大案要案申报量和挂牌督办量实现了“双倍增”。2023年以来，嘉兴市已查办4个版权类“扫黄打非”的大案要案。果麦文化与嘉兴警方这种“警企联动”的合作模式对于盗版打击工作来说初见成效。
打击盗版有赖于全行业的配合
近年来，知识产权保护工作得到进一步重视，新《著作权法》等各项法律法规得到修订完善，在中宣部版权管理局、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和地方各级文化执法部门、公安机关的持续发力下，盗版侵权治理取得了突出成绩。我们可以乐观地说，“盗版”这一出版业的痼疾正在日益被遏制。就像易中天在座谈会的发言中所表示：“这一次嘉兴警方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我觉得非常了不起。万事开头难，嘉兴开了一个非常好的头，我对下一步的可能充满了信心……希望能够震慑这些盗版商，让他们不敢再为非作歹。通过这个案例，嘉兴警方告诉你，盗版是要坐牢的！”
在采访中，果麦文化也从权利人的角度，对整条盗版打击链条上各相关方的配合提出了自己的期望：希望行业主管部门，可以要求电商平台对图书店铺经营者信息进行更严格的核验。执法部门能够对出版机构提交的盗版线索予以重视，对在本地注册的盗版店铺予以行政处罚、处理；出版机构所在地的执法部门能积极处理盗版线索，顺藤摸瓜找到盗版印制源头，立法部门能够为侵权盗版书的民事纠纷开展绿色通道，进行快速审理；通过引入惩罚性赔偿机制、提高判赔额等方式对盗版商予以经济制裁，减少其牟利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