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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艺术史》:故宫文物,几乎件件是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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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艺术史》,祝勇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故宫艺术史》是一部由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物串连起来的中国艺术史,或者说,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物,本身就构成了一部宏大、浩瀚、可视的中国艺术史。

故宫博物院总共收藏超过186万件(套)文物,这些可移动文物,包括陶瓷、玉石、青铜、碑帖、法书、绘画、珍宝、漆器、珐琅、雕塑、铭刻、家具、古籍善本、文房用具、帝后玺册、钟表仪器、武备仪仗、宗教文物等,共25大类69小项(不包括建筑)。在全国国有文博单位馆藏珍贵文物(一、二、三级)中,故宫博物院收藏的珍贵文物约占41.98%,而故宫博物院的文物,又呈倒金字塔结构,一级文物最多,二级次之,三级再次之。所以有人说,故宫文物,几乎件件是国宝,这算不上夸张,因为每一件文物都是不可替代的。

从时间上看,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物上迄新石器时代,跨越了夏、商、周、秦、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两宋、辽、西夏、金、元、明、清等中国古代王朝,又历经了20世纪的历史风云,一路抵达今天。

紫禁城是明清两代皇宫,但故宫博物院的收藏不只是明清两代,而是涵盖了新石器时代以来近8000年的历史岁月。尤其当我们面对新石器时代的彩陶、玉器,不只是“一眼千年”,甚至是一眼越过近万年时光,难怪故宫博物院第五任院长郑欣淼先生说:“故宫是一部浓缩的中华8000年文明史。”这些文物所亲历的时间尺度,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我们眼前的每一件文物,背后都隐藏着弘丽丰富的传奇。

无论从横向上,还是纵向上,故宫文物都建构起中华文明的宏大体系,成为中华文明生生不息、从未断流的物质证据。

我们自认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其实在它们面前,我们就是朝生夕死的菌类,不知黑夜与黎明,是春生夏死或夏生秋死的寒蝉,不知春天与秋天(“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所幸,有文物在,拉长了我们的视线,拉宽了我们的视界,让我们意识到自身之渺小,有如沧海之一粟,又使我们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在游目骋怀之间,去理解我们民族的精神历程,去体会历代先民的情感脉动。

所有的物质文化遗产,其实同时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因为在“物质”的背后,一定闪烁着“非物质”的光芒,包括:技艺、情感、观念、追求,甚至信仰。我们热爱故宫文物,不仅因为它们珍贵(所谓“物以稀为贵”),也不在于它们曾是历代帝王们雅好把玩的珍品,而更是因为在它们身上,凝结了我们的先辈们对于美的思考与实践,放射着生命动人的光彩。文物之美,表面上体现为物质之美,真正的核心却是精神之美。一如蒋勋先生所说:“从那份浮华中升举起来,这‘美’才是历史真正的核心。”

这些文物,许多原本就是古代的日常生活用品,比如陶瓷、玉石、青铜、珍宝、漆器、珐琅、雕塑、铭刻、家具、文房用具、钟表仪器等等,除了一部分担负着祭祀礼仪的功能(如陶器、青铜器、玉器等),许多都与日常生活有关,更不用说宫灯乐器、车马舆轿、戏衣道具、服饰衣料、妆具玩具、药材药具这些清宫遗物了。至于法书、绘画,许多也是出自日常——文人的日常,哪怕是当年的一纸便笺、几笔涂鸦,在千百年后都成为“国宝”(详见拙著《故宫的古物之美》《故宫的古画之美》《故宫的书法风流》)。也就是说,故宫博物院里的文物,相当多一部分是与百姓、文人和帝王的日常生活相连的,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的日常生活,是艺术的原动力,是文明的血与骨。

透过这些文物,我们不仅可以领略古人造物之精美,更可体味古人生活之细致讲究,只有回到当时的场景中,通过人们的使用流程,在举手投足间,才能真正体会包含其中的美。这些造物让我们意识到,美,不是孤悬于生活、生命之外的事物,博物馆里陈列的文物,许多曾与人们生命的需求紧密相连,是对生活的美化,是情感的表达、生命的提升,透露出的,是对中国人的生态度。在形而下的生活之上,我们民族历朝历代都始终保持着对艺术之美的形而上的追求,甚至于成为一种“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在“器”中安放的,是“道”,是中华民族共同信仰的最高价值。

如此,以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物为依托,在那些零零散散的文物之间寻找线索,去构建中华民族的艺术史,去梳理总结我们祖先对美的探寻,去把握我们民族的精神流向,是完全可以成立的。我理解的艺术史不仅是艺术创作史、艺术美学史、艺术风格史,它会超越艺术,而包含着与艺术相关的历史运势,甚至包含着裹挟历史进程中的个人命运。艺术史是艺术的历史,但又大于艺术的历史,是我们民族的精神史、心灵史通过艺术这种媒介所作的表达,如蒋勋先生所说:“作为人类文明中最高的一种形式象征,它们,在那浮面的‘美’的表层,隐含着一个时代共同的梦、共同的向往、共同的悲屈与兴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