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爷爷家在北池子,故宫北边最近的一条街道,我就住在这个距离故宫不到200米的四合院里。
那时候也没那么多游乐场、公园和商场,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丫头,爷爷带你去故宫蹓一圈儿”。所以,故宫对我而言,就像现在很多孩子的游乐场。那时候的故宫在我看来巨大无比,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完,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它大约有101个足球场那么大。
年龄渐长,我渐渐明白,不是每个孩子都像我这么幸运,能在最爱听故事的年龄,碰到几个会讲怪兽故事的老人。
那时候,在北池子附近有几间故宫博物院的宿舍,里面住着从故宫退休的老人。闲来老人们喜欢给附近胡同里的孩子们讲故宫里的鬼怪故事。靠着这些故事,他们成了胡同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人。
小时候的我怕鬼,但喜欢怪兽。一听到有人讲鬼故事,我会把耳朵捂得严严的,直到旁边的小伙伴拉着我的胳膊说:“开始讲怪兽了。”才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我对那些怪兽最初的了解,差不多都来源于这几位爷爷、奶奶。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前一天晚上,胡同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老爷爷一边扑着扇子扇蚊子,一边讲一个怪兽的故事;第二天,我的爷爷就借了某个街坊的通行证带我去故宫里转,我可以亲眼看到那只怪兽,甚至可以摸到它。
我最喜欢一位王奶奶的故事,因为她的故事离不开怪兽,离不开野猫、狐仙和树精,更离不开一街之隔的紫禁城。一边听着她的故事,一边望着不远处故宫高高的红城墙,仿佛随时会有一只巨大的怪兽,从城墙里呼的一下飞出来扑向我们。
这些鲜活的故事,让故宫里的怪兽们成为一个个鲜明的印象,印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也成了后来我写故宫怪兽系列童话的最早灵感。
我的父亲是出版社资深编辑,酷爱古籍。他认为古文中精简的美感是现代书籍无法企及的。于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开始教我学习古文。可惜的是,小学时候的我并不能完全体会,唯一感兴趣的,是从这些晦涩难懂的书中找出怪兽们的名字和故事。这是我第一次在典籍中与怪兽们相遇。
《山海经》《淮南子》《酉阳杂俎》《拾遗记》《神异经》《异物志》……甚至《史记》《春秋》。只要一读到怪兽们的故事,我就会心潮澎湃。读的故事多了才知道,胡同里那些爷爷、奶奶们讲的故事并不是瞎编的,这些老人们的才学是小时候的自己无法想象的。
慢慢地,我开始将自己的发现做成笔记,随着我的怪兽笔记越做越厚,我对中国历代的怪兽故事和怪兽谱系变得如数家珍,也由此萌生了很多创作想法。
工作后的我,每次有空还是会去故宫里走一走,我特别喜欢溜进那些未修复一新的宫殿,看一看檐角的怪兽,斑驳的怪兽石雕,和在台阶上晒太阳的野猫。这种时候,会让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和感动。怪兽们正在被岁月遗忘,哪怕每天有几万游客熙熙攘攘地从它们身边经过,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们,却很少有人停下来,留意它们的样子,准确说出它们的名字。
但是,我记得它们,我开始提笔,打开自己记录怪兽故事的笔记本,先写了《故宫里的大怪兽》《故宫御猫夜游记》,然后又写了《故宫怪兽谈》。《故宫御猫夜游记》是绘本;《故宫里的大怪兽》是小短篇,每一篇都有新的主角和故事;《故宫怪兽谈》则是长篇,可以说,它是花费了我最多心血的一套书。
《故宫怪兽谈》延续了《故宫里的大怪兽》主人公李小雨的冒险,转向故宫地下被遮蔽的陌生空间,在6册图书中,创造了5个脑洞大开的故宫平行世界。里面加入了一些恶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神兽守护在故宫,这也是很多小朋友一直好奇的地方。《故宫怪兽谈》更加深入地解释了这个问题,提到了故宫的传说里还有一个很大的世界,叫金砖下的世界。
这是很古老的一个传说。我小时候听过很多关于金砖下世界的故事,觉得特别有意思。所以在《故宫怪兽谈》系列里,我写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系列的第一本书叫《地下皇宫》,写的是被埋在故宫地下的元朝皇宫。明清皇宫是在元朝皇宫的原址上建的,也就是说故宫的地下有一座元朝的皇宫。
记得2016年考古挖掘时,故宫修管道的时候,首次发现的元代地层,一些专家认为它属于元朝皇宫的遗址。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事特别有意思。于是把这些内容结合起来,加入了很多小时候听的故宫里妖精鬼怪的传说,构造出一个神秘的地下故宫世界。这样从《故宫里的大怪兽》到《故宫怪兽谈》,地上、地下相互联系,终于在新的作品里诞生了一个更完整的、神秘的怪兽故事。
2021年春天,继前三本《故宫怪兽谈》后,我写完了三本新书(第二辑),这样6本《故宫怪兽谈》共历经6年,不过创作对于我来说是非常享受的。因为《故宫怪兽谈》是长篇,我有更多的抒写空间,不仅可以写故宫里的大怪兽,还可以把神秘的考古、传说等很多东西融合进来,编织一个波澜壮阔的魔幻童话。
当然,这套书还未完结,留下的很多扣还没有解开,李小雨的冒险还未结束,故事还会继续。希望孩子们能从我的书里感到新奇和快乐,希望孩子们对这个世界更加好奇,感受现实生活之外的无限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