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是故宫文物南迁启程九十周年,九十年前的那段岁月算不上遥远,但毕竟时空环境都已变化,我辈如不努力,不去找回正在流失的记忆,那段岁月,就将隐没于历史的黑洞中。" 著名作家、故宫文化传播研究所所长祝勇怀着这样肃穆的心情写下了新书《故宫文物南迁》,近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半壁河山,完璧国宝
" 九一八事变 " 后,故宫文物危如累卵。或遭毁坏,或被掠夺,战火中的文物逃不开这两种命运。1860 年圆明园的那场大火还在灼痛记忆,甲午战争期间日本制定的《战时清国宝物搜集办法》尤其让人警觉。
以史为鉴,故宫博物院金石学家、古物馆副馆长马衡提议文物南迁。这在今天看来,当然是明智之举和不二选择,可放到 1932 年北平的历史时空里,却遭遇到汹涌的反对声浪。北伐大将李左翔要求拍卖文物,购 500 架飞机用于抗日;胡适对何处是净土感到茫然,寄希望于通过国际干预来保障文物安全;鲁迅写下了 " 寂寞空城在,仓皇古董迁 " 的诗句;马衡的儿子马彦祥通过报纸与老爹叫板:" 要抵抗吗?先从具有牺牲古物的决心做起 ";周肇祥则亮出了决然的态度,甚至扬言 " 一旦故宫文物运出北平,就要在铁路上安放炸药,实施爆炸 "。
那么,国宝是迁还是留?
留下,可稳军心;迁出,易散难聚。但文物绝不能作为战争的赌注。" 只要文物在,中华文化的根就不会断,中华民族的精神就不会亡,中国人就不会做亡国奴 ",文物南迁最终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见。
在祝勇导演的同名纪录片中,一段言简意赅的话语概述了这段守护国宝的浩荡旅程:"1933 年 2 月,故宫人带着文物精华 13000 多箱紧急撤离,穿越大半个中国,辗转迁徙。没有人知道,这条路有多远;没有人知道,这一去是多少年。他们以血肉之躯,筑起新的长城;他们以书生意志,延续文化命脉 ……1950 年— 1958 年,8000 余箱文物重返北京。日本侵华战争使中国文物损失惨重,唯故宫文物损失甚微。"
当人们为故宫文物南迁所创造的奇迹唏嘘不已时,故宫人往往是最平静的,只淡淡一句:" 文物有灵。" 然而,他们的血泪与牺牲却是那样的真实 …… 这些青衫磊落的故宫人的背影是如此挺拔伟岸,他们在故宫的浩瀚烟云中永远值得被我们看见,被历史铭记。
纸上的故宫南迁,精神的自我完成
一个找到自己深耕写作题材的作家是有福的,更何况这个题材是故宫。近些年来,祝勇的故宫写作,已成为文坛一道不可忽略的风景。
从《故宫的古物之美》中的器物文明到《故宫六百年》的全面抒写,从《在故宫寻找苏东坡》的另辟蹊径到《故宫艺术史》的宏大架构,祝勇用长达几百万字的主题书写构建起了一座 " 纸上的故宫 ",试图以此完成一个文化学者以当代视角对古老文明进行的独特解码与重述。
这一次,祝勇的故宫书写,进入到一个深水区:这座宫殿历史上最为惊心动魄,也最为可歌可泣的一段历程——抗战时期发生的国宝南迁。
" 面对那段业已模糊甚至已被遗忘的岁月,我们不能不感叹时间流逝之迅猛,感叹历史记忆之脆弱。" 在写作进行的两年中,除了在故宫博物院爬梳史料、考稽典章,祝勇还先后去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辽宁省博物馆、重庆市档案馆、上海市图书馆等地查找档案资料;采访参与南迁的故宫人员的后辈;多次前往重庆、乐山、成都等地进行调研;又率纪录片剧组前往南京、上海、西安、宝鸡、贵阳、安顺等文物南迁途经的城市乡村进行田野调查,试图在文字中和影像中重构那段不平凡的岁月。
两年中,除了调查和拍摄,祝勇其余时间几乎都投入到本书(与另一本书《故宫艺术史》)的写作中。
" 仿佛把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一场艰难而孤寂的长旅。" 随着写作的深入,祝勇愈发能够体会到故宫前辈们书生报国的孤绝意志,体会到他们以文弱之躯扛起传承民族文化的巨大责任,不惧 "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 的顽强力量和圣徒般的牺牲精神。" 如是,这次写作的长旅,也就成了一次感动之旅、一次精神上的自我完成之旅。故宫文物南迁,也不再只是尘封在文字档案里的一段历史,而成了我们前行的动力之源。"